“那当然了。”那位助理显得很自豪,“我家柔柔不光业务能力好,态度也很端正。《心间酒》的原著她都看过不知道多少遍了,昨天在保姆车里还哭,说秦锋这个角色她最喜欢,死的也太冤屈了些。”
岑念的眼睛眨了眨。
作为反派角色,秦锋在书里的出场的确短暂又精彩。
他作为私生子被接回秦家,一开始并不受重视。后来抓住男主跟女主忙于恋爱无心事业的契机,才慢慢上位。为此他舍弃了爱情,用尽了阴谋。最后却因为对手故意安排的交通事故,死在了前往某场谈判的路上。
今天江与臣进组的第一场戏,拍摄的就是秦锋初到秦家的场景。
取景框内,一辆轿车从盘山公路尽头驶来,稳稳地停在秦家老宅前。车门打开,男人修长的腿无声迈下,踩在了刚被雨水淋湿的台阶上。
“我本来没打算让你认祖归宗的。”
面容肃穆的中年男人对着英俊沉郁的黑发青年开口,“但是你爷爷坚持秦家的血脉不能流落在外,我只能把你接回来。”
“家业有你大哥在,无须你插手。除了他吩咐你去做的事之外,不要生出别的心思,听懂了吗?”
青年的小指无声地颤了一下。地上的水洼反射出他瞬间凌厉的目光。
然而他抬起头时,却已经迅速调整好了脸色,语气谦卑:“能被您认回,我已经心满意足了。我会任家族差遣,您无需多虑。”
中年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似是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朝门后走去。秦锋沉默地跟上,黑色皮鞋重重地踏进水洼里,踩碎了一汪夕阳。
……
“这条过!”
导演从监视器外抬头,高高地扬起了手。
作为一个新人,江与臣的表现着实令人惊艳。不管是忍辱负重的阴郁还是故作明朗的刻意,种种情绪都表现得相当到位。
就连原本在一旁围观的女演员也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了两步,热切地伸出了手:“天哪,我小说里的男神居然有从纸上走下来的一天!”
“这是孙景柔,这部剧的女二。你有两三场戏是跟她一起拍的,私下可以多聊聊培养感情。”
导演在一旁匆匆介绍,随即招呼剧组工作人员更换道具。
“其实我一直都是你的粉丝!你是第一次拍戏对不对?”
孙景柔又上前一步,脸颊异常绯红,“之前V.LA的代言我还买了一套呢……有不适应的地方可以跟我讲,我帮你调整!虽然我们对手戏不多,不过共同话题肯定还是有的。我们加个联系方式私下多聊?……”
“谢谢。是。谢谢。还好。不用了。”
江与臣礼貌性地跟她握了握手,视线穿过人群,牢牢地锁定在了岑念身上。
她正跟另一个陌生的男助理聊得正欢,不知在讨论些什么。留意到他的目光后,终于笑着挥了挥手,从台阶上跳下朝自己走过来。
江与臣垂下眼睛,不做声地咬了咬牙。
一旁的孙景柔热情依旧高涨。似乎以为江与臣冷淡是出于男艺人的矜持。她故作自来熟地凑近一步,语气亲昵:
“行啦,拍摄现场媒体狗仔都进不来的!大家都是一个圈儿里的,关系自然而然就熟了。今晚我做东,不如——你怎么了?”
她被拂得倒退半步,愣愣地看着江与臣。看他从匆忙跑来的助理手里接过水杯后,终于像体力不支似地靠在了那个姑娘的肩膀上。
“抱歉。”
江与臣低声说了一句。
他咳嗽几声,左手捂着小腹,瞥了一眼呆愣的岑念,似乎意有所指地开口:
“聚餐我就不去了。”
“我突然有点头晕恶心……今晚只想吃点酸辣的。”
第59章
——头晕恶心, 还想吃酸辣的。
听到江与臣的话后,在场的其他人倒是没有多大反应。毕竟开拍之后全组人都天天吃盒饭,偶有肠胃不适也是很正常的事。
鉴于他平时对人都客客气气, 还有热心的工作人员把自己特意带来的肠胃药拿过来。千叮咛万嘱咐用量用法过后, 才依依不舍地跟着孙景柔她们外出聚餐。
但是岑念不一样。
也许是做贼心虚, 她脑子里瞬间闪过一道惊雷,反复回荡着“酸儿辣女”四个正气凛然的大字。人群一散, 她就心惊胆战地握住江与臣的手, 语气颤抖到仿佛他得了绝症:
“这么快身体就有反应了?我们先回酒店好不好?”
江与臣一手搭在她肩膀上,脚下听话地挪步,云淡风轻地觑了岑念的侧脸一眼。
这当然是装的, 只是独占欲作祟而已。刚才看到岑念跟别的男性谈笑风生, 他莫名地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
好在不管之前还是现在,“兔子可能假孕”这个说法在岑念面前都格外好用。对于喜欢的人,她从一开始就交付了全部的信赖, 心底甚至不会产生一丝怀疑。
……他本来该为此感到庆幸的。
一点玩笑加套路就可以把喜欢的姑娘吃得死死的, 让她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到自己身上,懵懂地任他牵着鼻子走。
可眼下看到岑念真得为他着急到六神无主,他心里除了病态的满足感之外,更多的居然还是不安和内疚。
小动物信赖地露出肚皮时,绝不会期待遭遇冰冷的皮鞭;岑念交付信任时,换来的也不该是从玩笑衍生出的谎言。
……何况他还想跟岑念过一辈子的。
“我没有不舒服。”
江与臣不无遗憾地思考片刻了,拉着岑念停下了脚步。
他垂下眼睛, 淡淡地叹了口气, 指尖在衣服的遮蔽下轻挠她的掌心,“……我只是想跟你多待一会儿。”
“那个人刚才离你太近了。我不喜欢。”
“我也反感嘈杂的场合,更讨厌把时间浪费在毫无意义的人际交往上。”
“如果你很想去聚餐的话, 那就走吧……我在房间里等你回来。”
最后一句话的语气十分绿茶,透着难掩的低落。
从片场到剧组酒店的路并不算远,眼下他们已经走了三分之一。道旁的路灯在两人头顶上明明灭灭,像是偶像剧片场一块不合格的打光板。
岑念的眼睛微微睁大。
四下无人,她柔若无骨的小手缓缓贴上江与臣的小腹,眼睛里倒映着街灯的柔光,语气温柔:
“也就是说你是骗我的?情况良好?并没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身体反应?”
……三连问句。情况有点不妙。
江与臣眉心一跳,突然觉得有点后悔。
现在还在室外。安全起见,他一米八多的个子不能瞬间变成小兔子形态靠撒娇化解危机。车巠口勿只能别扭地微微弯腰,目光不自然地躲开岑念的逼视:“……嗯。”
尾音却突地变成了一声克制的喘|息。
那只小手顺着他的腰腹一路向上。划过青年结实的胸膛,又拂过喉结,最终狠狠地拽住了他人类形态的耳根。
“再有下次。”
岑念踮脚,轻柔的发丝伴着晚风拂到他脸上,像是黑色的纱帘阻断了外界的视线。红唇贴在他耳畔,阴恻恻地叮嘱:
“我直接把你扒光了扔进浴缸里,再倒上两箱子料酒和桂皮八角腌一晚上……我家祖传的做兔子手艺,你想试试吗?”
……
晚风吹过路旁的灌木和树丛,发出海浪一样的声响。随着夜色渐深,风声愈吹愈烈。
灯下两人的身影贴的很紧,不多时就朝着酒店的方向渐渐走远。风声又起,似乎无人注意到树后,若有所思的一双眼睛。
*
在剧组的时间虽然只过了一个礼拜,但岑念觉得每一天都格外漫长。
跟着艺人跑综艺或演唱会等其他活动时,虽然行程紧张,但好歹安排不一样,每一天都充满了新鲜感;现在在剧组里闷头拍摄的日子,却真是单调地令人发指。
读剧本,拍戏,反复重来,通过后换场,抽空吃饭,然后再拍摄,睡觉……第二天又反复这套流程。
剧组禁止粉丝进入,能来探班的只有圈内人士。偶尔Voker的其他成员或是别的演员的朋友带着甜点零食过来探班时,岑念都像在监狱里关久了的人一样双眼放光。
“有这么夸张吗?”
熊林颇为无语地看着眼泪汪汪的岑念,顺手递给她一杯咖啡。
控制饮食再加上个子疯长,他脸上的婴儿肥褪去了些,锋利的下颌线已经初见轮廓。初见时那个小恶魔一样眼睛溜圆的俊美少年,如今也多了几分成熟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