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佛刹不净(91)

作者:御殿樱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她伏地叩首,对着狐仙虔诚道:“多谢大仙助我,这面具果然神,从山上到府里不过千余步的距离,我脸上的伤竟然全都愈合了。”

狐仙没有回应,只是微微地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笑意。

旭奴捧着面具,等不来回应,抬头瞻仰之时,隐约察觉到狐仙的笑意,她兴奋至极。

“大仙,您听得到的对吧?”如此,她只管往下讲去,“可大仙,这面具也奇怪,虽说伤已全好,但疼痛却不减半分,昨夜我跪于庭院,冷风一来,吹在脸上还是生疼。”

说到点儿上了,雪岁阑这才开口。

“治病愈伤非是汤药不能为之,而此物不过障目之法,或可助你解一时燃眉之急。”

旭奴皱眉,端详着手中面具,脸色灰了下来:“我原以为得神力相助 ,所有问题都可迎刃而解,但不想却只有障目之法,说来也无甚用处,不过还是谢大仙儿相助,在下告辞。”说罢,恭敬地将面具放在了供台上,转身离去。

在她推门之际,雪岁阑又是那般不急不慢的语调,补充道:“有时,障目之法足矣。”

她回头,不明所以。

狐仙笑道:“世间万灵断人识物,多用眼,不用心,殊不知发肤易改,相貌可变,纷纷缓缓,林林总总,无个定数,谈起尊卑贵贱,说到底不过一袭罗衣,一具皮囊而已。生此鼻眼便是万人之上,出得高阁,入得贵门,再换个面相,便是阶下之奴,打骂由人,不得随心,可是这个道理?”

字字句句戳在了旭奴的心窝,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凭什么她裴家的姑娘就金贵,别的姑娘就低贱,紫蔻算什么东西,就是因为姓裴,这才得姑娘抬举。

“大仙儿说的是,恨只恨我不姓裴。”

雪岁阑笑了,眼中风云不定,只提点道:“姓氏不可改,血脉不可易,既然如此何必纠结,不如毁之,取而代之。”

最后那八个字点醒了旭奴,她双眼露出精芒,不可思议地望着座上邪神,原来是这么个意思。

那面具虽然不能改变她的姓氏骨血,改变她这个人,但可以改变她的身形样貌。

忽然,她脑海里闪出一个可怕的想法,如果她代姑娘嫁进姬家会怎样?此后荣华富贵可都是她一个人的了,再没有人可以对她指手画脚,就连圣姑,她甚至都可以不放在眼中,毕竟论起长幼尊卑,她是姬家的大少奶奶。

正巧,姬家对裴梦蔷不甚熟悉,锦爷甚至连新妻的面都没有见过,她若真鱼目混珠,又有谁能认得出来!

可还有一个问题,真正的裴梦蔷该怎么办?真要听从大仙儿所言,毁之不成?

扣着朱红的门窗,她指节发白,难掩胸中戾气,虽然不发一言,但瞧得出来,她已暗暗下了决心。

雪岁阑正襟危坐,目光斜睨,知道她的心思,也明白此人算是没救了,既然害人之心已起,打发她去阎王殿里也不冤。

旭奴回身,又拿回了座前的面具,俯首跪地道:“多谢大仙儿指点,此神物我还不能还之于您,暂借我一用,事成之后,我定当完璧归赵,且以金银孝敬于您。”

狐仙高坐于莲花台上,不动声色,只微微点了点头。

旭奴狂喜,三拜之后揣着面具就掩门离开了。

待她走远之后,崖望君这才推门进来。

“造孽不造孽?你竟怂恿引诱她害人性命!”

雪岁阑笑道:“她若心思纯正,也不会掉进我的圈套,既然邪念已起,我诛杀她便是理所当然,届时,你可不要心慈手软。”

“她若真起了害人的心思,我自然不会留她这个祸患,但只怕,你错看了她。”

“怎么说?”

崖望君甚为天真,竟道:“你可还记得,在寺门院墙之外,她是如何打骂紫蔻的?”

“所言不过说紫蔻不知检点,攀龙附凤,那又如何?”

“她既然这般打骂紫蔻,想必她自己也瞧不上这样的行径,荣华富贵未必看在她的眼中,又如何会听从你的怂恿,只为嫁进高门大户而害人性命?”

雪岁阑听罢却笑了,捧腹大笑,快要喘不过气的那种。

他有些愤慨,质问道:“你笑什么,我说的不在理吗?”

“难道不是因为嫉妒才会恶语相向嘛,否则,你以为世间的风言风语都是怎么来的?”

她拍着崖望君的肩膀,补充道,“不过也不怪你,在她身边待的时间久了,难免愚蒙,不懂这世间各种嘴脸都是个什么样子,毕竟她本就是个没有七情六欲的人。”

“你说央央?”

雪岁阑没有回,只正了正神色,道:“两日之后,大婚之时,你不要忘了救下我那位嫂嫂,也别忘了,收了那面具的神通。”

“你已经打算回姬家了是吗?”

她回头,万分无奈道:“是我的命格,我躲不过。”

她躲不过的哪里是姬家,分明是段家吧,崖望君总觉得她这话另有深意,可却不敢往深了想。

祝孟桢的结局早已被央央的朱笔划定,她纵然意难平,也不至于涅槃之后再搅进乱局之中,她在打什么主意,没有人能猜得到。

☆、第 51 章

推开寺院后门,孤道直通灵泉。

灵泉所在,千年来没有遇见过如此寒冷的冬天。

雪落了一层又一层,沿着边缘青石渐堆渐厚,唯有中央方寸之地看得出来已经结了坚实的岩冰。

所有花果此时只留枯藤,深深浅浅,黑黑白白一片荒芜。

幸好,她曾见识过此处的风景,否则,该有多遗憾。

“神仙姐姐?”小泗探头探脑过来,手里捧着肉糜羹。

“见你没有过堂用饭,我特地做了碗汤羹,姐姐趁热吃了吧。”

她随手接过,闻了闻,鲜香入味,热气腾腾,上面还撒着些葱花,算是这个冬日里最大的安慰了。

“姐姐,不必伤怀,这些花果明年春来还会再长的。”

她打眼瞧了下小泗,这孩子懂事得让人心疼,她笑道:“想你月月娘吗?”

小泗愣住了,眨巴着眼睛道:“想,月月娘为什么不回来看我?”

“她忙,不如我们去看看她吧。 ”

“好啊,好啊!”小泗高兴得快要跳起来。

“月月娘她在什么地方?”

“她,在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只有夜晚,没有白昼,所以姐姐要送你一盏灯,这盏灯你要替姐姐保管着,可能要保管很久很久。”

小泗偎在她袖子上:“姐姐说什么我都答应,只要能让我去见月月娘。”

这恐怕是小泗走过最可怕的夜路了。

就算是夜里做噩梦也没有梦到过这样的场景。

那些鬼哭狼嚎仿佛就在他耳畔,呢喃着他听不懂的话,时而将鬼手搭在他的肩上,时而又横空拦住他的去路,有的青面獠牙,有的张牙舞爪,连戏文里的脸谱都不敢这么画。

他吓得战战兢兢,直到接过雪岁阑手里的琉璃莲花灯,眼前才有一条干净的路。

光芒所照之处,恶鬼退散,百邪尽消,可如血的长空依旧积着厚厚的阴云,那道寒冷的长河依旧深不见底,尸腐气息冲得他头昏脑涨。

“姐姐,月月娘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她为何没有随着大师兄一道成佛?大师兄为何不带她走?听二师兄说,月月娘之前可是东都城的执笔官啊,那么显赫的身份为什么会成现在这个样子?”

雪岁阑笑得苦涩:“世间有人成佛,就有人入地狱。”她摸着小泗光光的脑袋,交代道,“手别抖,提着灯笼往前走。”

小泗哽咽,用袖子擦了鼻涕,鼓足勇气饶开脚边的骷髅,往前一步步挪着。

直到他看见河边的那道人影,衣衫褴褛,身上不知是淤泥还是血迹,肮脏不堪。

但从身形能看得出来,这是月月娘,没错,是她。

“月月娘?”他试探地叫了声,清脆干净。

月未央发青的双手兜着河中白骨,佝偻着背缓缓回头,瞧见万丈华彩中的这个小和尚,一抹喜色溢在眼角,片刻之后却又转喜为忧,笑容逐渐僵住了。

她奋力冲到岸上,俯身拉住小泗的手,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太想月月娘了,一晚上要梦到好几回,所以我就过来了。”说罢他放下灯笼,手臂勾上了月未央的脖子。

“你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让小泗好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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