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佛刹不净(7)

作者:御殿樱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在跟我说话?你又是谁?”

“我是你前世的恩人,你忘了还要对我感恩戴德呢。”

段世清懵然。

月未央走下灵泉,拉住她的手腕,轻轻扯过,水流漪漾,推散了满池的衣衫,她移身挡住段世清的视线,紧紧抱着怀里的人,又把自己深竹月蓝的衣衫解下,覆在了她的香肩。

伏在她耳边的姬罗预似乎轻轻呢喃着什么,听来并不真切,她湿润的睫毛上还挂着水珠儿,也不知是水花还是别的什么。

指望段世清英雄救美是不可能了,月未央的精心谋划落空,不免失望,可她美目流转,似乎又不见半分气急败坏。

来到岸上,她把姬罗预的衣衫又裹紧了些,遮住了那颗落衣痣,因为沾了水,单薄的衫子紧紧熨帖着她玲珑的曲线,随着时急时缓的呼吸起起伏伏,看着她双颊泛起的红晕,试探性地将手背搭在了她的额头,须臾之后又惊地拿开了。

好烫。

月未央蹙着眉头,也不看段世清就下了逐客令:“还不走么,等我请你喝茶?”

古刹,美女,白虎,一切怎么跟做梦一样?他真当自己做梦了,眼前的月亮都有两个呢,领着十几条细犬,就这样跌跌撞撞往回走。

然而,离奇的事情并没有结束。

下山必然要再经过梦觉寺,方才空无一物的庭院,此刻多了个物件,一个挽着结的朱红流苏祈愿牌孤零零地挂在那里,被风一吹左摇右晃地响,像个顽皮的和尚,胡乱敲着木鱼。

段世清放在掌心看了下上面的字,忽然“哇”地一口呕了出来。

“愿我儿远遁红尘,平安顺遂。”不过是简简单单一句话,他究竟看出了什么竟然险些把肠子都呕出来了。

没有人知道,只是在下山的时候遇到段家的随侍,都以为少爷要命丧黄泉了,不料却有幸捡回条命,可人回来之后怎么痴痴傻傻的?段世清跌跌撞撞回到段府,段老爷已经等他多时了,还没张嘴问罪,他倒先说了句摸不着头脑的话:“退婚,退婚,我要退婚。”

月未央守在姬罗预身边,可她的高烧一直不退,脉也切了,就是不知道什么原因。

“央央,天晚了,你不休息么?”

“难不成是从灵泉出来着了凉,她才烧成这样?”她将人带回了扫羽轩,点了盏孤灯,没有要入眠的打算。

“她的病起得突然,不像是外因所致,既然烧得如此厉害,衣服就不用裹这么紧了,凉快些也好。”说着就要去解姬罗预的衣衫。

月未央“啪”地打开他的手:“想干什么?”

“不是,我没有,那你来,反正瓜田李下的我也招嫌。”

月未央刚想上手,看到他依旧赖在这里不走,顿时不悦了:“非礼勿视,懂么?”

崖望君只好关门出来了,还嘟嘟囔囔的,月未央一个茶碟扔了出去:“再多余说一句话,我今天就让你吞了它。”

看着姬罗预那张脸,亦如千年前,可人心境之变却如沧海桑田,怎么也不能想象,当年花明柳媚的雪岁阑会成为艳绝天下的祸国妖妃,一身媚骨,风流婉转,也是了,连衣裳都不会好好穿,不知道便宜了多少人呢。

她推门出来后看到崖望君正噙着个狗尾巴草悠哉悠哉地哼曲儿呢:“怎么样了?”

“烧退了些,估计没有大碍了。”

“有个问题我一直都没弄明白,御柳卿为什么要这么做?执意要娶亲的是他,最后逃婚的又是他,这不矛盾嘛。”

“金笔御使掌一方王权更迭,龙脉气运,三百年败亡,七百年繁盛,千年大计自不是我这等末流执笔官可比拟的,所谓能者开疆拓土,天地换新,庸者骄奢淫逸,声色犬马,可有谁会真正责难当权者,还不是红颜祸水顶下了所有的错?雪岁阑辗转十八世,终结过二十四位王侯将相的天命帝位,为御柳卿的千年筹谋立下汗马功劳,天机命盘排算,以半世姻缘偿还,这才有了二十二年前天机宫那场大婚,可惜,大婚当夜,一个逃婚,一个自尽,贪狼无法,才把他们丢到了我的笔下。

至于御柳卿逃婚的原因……我想问你,你如果知道卧榻之畔的女子与他人同床共枕,而且还不止一个,会介意吗?”

“不介意。”崖望君笑得洒脱,且回答得干净利落。

“我介意。”她冷冷说道,眉目间藏不住的倦怠,“我讨厌御柳卿,可又恨自己竟然能理解他的行径。”

“央央,你跟他不一样,他从头到尾在乎的只有自己,而你不是。”

“我在乎什么当真重要么?天机□□算出的宿命姻缘我不是还要照样遵从。”

“唉,所以这段姻缘我们非要促成不可了?”

月未央默然。

“可是今晚这番折腾,两人非但没有相生倾慕,反而结下了梁子,后面的桥段难搞哦。”

“没关系,我已经挂上了祝孟桢四年前的祈愿牌,段世清如果不瞎的话,应该看得到,先推掉与祝家的亲事,后面再从长计议。”明明是胸有成竹的谋划,却透着随遇而安的无力。

“轧轧”忽然草丛中传来阵鹅叫,两人顿时警惕起来。

“小泗,是你吗?”月未央轻声唤着,果然从草丛中滚出来一个小和尚,约摸四五岁左右,怀里还抱了只大鹅,穿着小号的僧袍,头上并没有戒疤,应该还未到受戒的年纪,梦觉寺如今还剩下师兄弟三人,他是最小的那位,净泗。

“果然是你,大晚上在这里做什么?”

小泗擦了下鼻涕,逞强道:“没什么,今夜寺里好生奇怪,跑进来许多兔子,又有猎犬追着,吵得很,小僧担心月月娘睡不好,所以过来看看,见你安然无恙,小僧就放心了。”

月未央忍俊不禁:“这样呀,小泗费心了,现在猎犬已经不在了,你什么时候回去呀?”

“这就回去了,明早过来给你送花生,大师兄昨儿才收来的,两大麻袋呢。”

“那月月娘先行谢过了。”

“没关系,明儿个给我留个门就行。”说罢挎着大鹅,摇摇晃晃地走了。

崖望君有些不放心:“方才的话他没听到吧?毕竟牵扯到祝孟桢。”

“即便听到也不会懂,他躲在扫羽轩许是听到猎犬洗劫佛刹,害怕殃及他的大鹅,才小心翼翼地躲在这里,孩子是个好孩子,就是他的出身……实在可怜。”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不过我觉得这孩子纵然身世不好,可得你和主儿照拂,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你对我若有对他的半分友善,我做梦都能笑醒。”

“他是个孩子,你呢,老不死的。”

“哎哎哎,什么意思?这话我就不爱听了,论及年纪,你还早我四千八百岁呢,我怎么就成老不死的了?”

月未央掩上了门,任凭他掰着指头骂骂咧咧地在外算着年岁。

若是千年万年的这般岁月静好也就算了,可偏偏命不由人,她恨自己像个活桩子一样守在这里成就无量功德,不能随心所欲只图快活,人生啊,处处都是求而不得。

山上的夜静得很,月未央忖了忖姬罗预额上的温度,退烧之后她才安然睡去。

鸡鸣日晓,天色微透。

在一阵不和谐的敲敲打打中,月未央睁开了酸涩的眼睛,又是一个闹心的早晨,不,比往常更闹心,没有闻到崖望君煮粥的饭香味也就算了,为什么还会有呛鼻的辛辣袭来,伴着阵阵的肉香,肉?肉!

她连喘带咳地扶门出去,见外面烟雾缭绕,这是有谁要飞升么!扫羽轩虽然不在梦觉寺里面,可依仗梦觉寺而建,门户不通,可气味相连,被梵音佛香浸润了千年的扫羽轩今日竟然闻到了人间烟火的味道,不应该这样说,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一人蹲在柴堆前生火,麻溜地扇着手中的芭蕉叶子,火堆上面平放了块石砧,石砧上油花四溅,能看出来那是条鱼,鱼皮已经烤得焦香,闻味道野山椒也入了味,更无须提捣碎的姜蓉和韭花。

“崖望君?谁准你杀生的!”

“嗯?”柴堆前那人抬头,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正是姬罗预,“你醒了?尝尝新鲜的烤鱼,可惜这个石砧太小,否则就可以烧兔肉了,不过我没有找到香果和柴桂,就算烧成了也总会差些味道。”

“在此地杀生,问过佛祖吗?”月未央神色凛然,显然真的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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