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抓着那人的衣领,愤恨道:“犬呢,又被你给扔下去了?”
“少爷,我不敢呀少爷!刚刚走过那里的时候犬爷忽然就消失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难不成活见鬼了,若敢糊弄我,我让你陪葬!”说罢段世清回头过来视察。
“清儿,怎么了?”
“爹,我的猎犬不知为何消失了,蹊跷得很,这树杈子上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段伐阳不放心,也回了头:“这还没到蛇王岭呢,总不会撞见蛇了吧?”
说话的功夫,段世清却被一个湿漉漉的东西缠着脖子给勾了上去,得亏他的脚扣着岩壁上的树枝,否则也要成了盘中餐。
在场诸人哪见过这阵仗,吓得退避三舍,只有段伐阳一个劲儿地往前冲:“清儿,清儿,你怎么了?”
他若是能说话倒也好了,眼看快被勒断气,一旁的段恨惜捂着手臂,爱莫能助,生生挨了老爷子两大巴掌:“没良心的东西,看着你阿弟遇险竟无动于衷。”
段恨惜“呸”地往地上吐了口血水,也不解释。
原本在夫人身边的段楚仙挡在了她面前:“爹,四妹方才救我的时候手臂受伤了,您别怪她。”
“救你便救不了你阿弟了是么,我养你们这些赔钱货有什么用!”
段伐阳恨得牙根痒,如果可以他真想拿女儿换儿子,可现在统统指望不上,想着让伙计上去救人,却没有一个肯卖命的:“救人啊,都愣在这里干嘛,往日我是如何待你们的都忘了嘛,酒囊饭袋,我段家怎么养了你们这群废物。”
不提还好,一提众人满腹怨言,更没人上前了。
“老爷,究竟什么东西缠住了清儿。”夫人急得不行。
段伐阳没有办法,只好扭着臃肿的身体往上攀,踩断了一根树枝正好扣住段世清的腰带:“清儿,等着,爹来救你。”
蛇舅母明显不能承受两个人的重量,终于抽回了细舌,段世清砸了下去,憋得脸红脖子粗,不停咳嗽着仍回不来气儿,段伐阳望着山道不敢跳,他这身老骨头跳下去非得散架不可。
谁知此时,夺命的舌头又过来了,缠着段伐阳的脖子给勾了上去,防不胜防。
“老爷!”众人瞪大了眼睛,眼巴巴地瞧着树丛上面,两声脆响之后忽然砸下一具尸体!
惊愕了在场所有人。
那尸体摔在山道上血肉模糊,却并非缺胳膊少腿,之所以开始就判定是具尸体,是因为没有了头!
许是蛇舅母觉得他膘肥体圆太过油腻,只吞了精明的脑袋。
段夫人当场就晕过去了,周围的丫鬟伙计没人上前搀扶,眼睁睁看着她摔掉山崖。
夫妻两人,双双殒命。
“娘!”
段楚仙和段临湘顿错愕失常,眼前一阵晕眩,跪在地上竟不知先哭母亲还是先哭父亲。
段思窈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抓着大姐的袖子浑身颤栗。
段幼仪倒成了最冷静的,怕那东西再袭击,她招呼众人:“快、快走。”还用她说嘛,众人一看这情况,个个慌忙逃命,几个伙计把那些犬爷往山下一丢就窜了,段幼仪正想呵斥,却发现为首的几位背着金银细软的家奴早已跑得没影了!
管家一看眼前的情况也没办法收拾,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吧,留下来也是干受罪。
树倒猢狲散,变故只在一瞬间。
“什么狼心狗肺的东西,当我段家没人了不成!背信弃义,不得好死。”她骂得脸红脖子粗,终也无济于事。
扫视之下,满目悲凉,段存熙也昏了过去,不过身边有谢丞婉伺候着,段思窈跪在段伐阳身边久久不起,口中呢喃也不知在说些什么,段临湘哭得凄厉,映衬着满目风雨,活像人间炼狱。
段世清昏迷不醒,好在还活着。
只要他活着,段家就没有亡。
可所有人都好似忘了,段伐阳正是为了救这个儿子才成了替死鬼,遥想当年诞下这个男婴的时候他有多欣喜,老天爷没有让他段家绝后,却亲手收了他的命,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有些好事…未必是好事。
对段世清而言应该感到庆幸,因为月未央安排这一出,本想要了他的命!
只是没料到段伐阳竟爱子心切到如此地步,失策失策……
☆、第 30 章
主儿还差几日便可功德圆满,这些时日崖望君一直守在梦觉寺礼佛,希望所添功德可以抵些业债。
正当他诵经的时候身后忽然挨了一扫帚,姬罗预不耐烦道:“起来,起来,别耽误我打扫佛堂。”
“姑奶奶,你到底要闹哪出啊?”崖望君回头一看,险些没有笑出声来,这丫头竟然穿了件僧袍,活像个小尼姑,可她本人看起来并不怎么开心的样子,手里舞着扫帚横七竖八地乱挥。
他戏谑地扯过姬罗预的袖子:“这怎么回事?你真出家了?”
姬罗预赌气地挣开:“都怪央央,非要我穿这身来打扫佛堂,如果不听她的话就不给我吃饭,还要把我撵到房顶上睡去,房顶是给人睡的嘛,你来评评理。”
“嘿,这话我就不爱听了,老子睡了那么久的房顶到头来却不是人了。”
“那你是人吗?没冤枉你吧。”
他仔细一想,确实不是呢,点着姬罗预的小脑袋道:“你什么时候会说人话了,央央便也不用这般操心了,我回去替你问问她,为何让你穿着僧袍打扫佛寺,且等着。”说罢弹了弹身上的香灰走了。
回到扫羽轩,到处找不到月未央的人,八成又埋头在暗室里改诗呢。
轩室正堂不起眼的角落有尊小佛像,不仔细找的话估计看不到,所供不是如来,不是观音,也不是弥勒佛,说不清楚是哪位尊神,只跟蛇王岭上神龛里供奉的佛像如出一辙,佛像面前有个小香炉,里面点了三支香,没有人续过却从未断绝,仿佛没有燃尽的时候。
崖望君双脚站于两方茶色的地砖上,向佛像的方向虔诚地拜了三拜,暗室的门轰然开了。
月未央很不开心:“敲门会吗?”
“不是怕打扰你嘛。”崖望君侧身进来,满地都是乱扔的命策,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月未央从来都是这样的风格,提个判命诗搞得跟艺术创作一样。
“这样就不打扰了?万一什么时候被那个丫头看到……”
“没有万一,她现在在佛堂洒扫呢,不是你安排的嘛,干不完活儿就不给饭吃,而且还让人家穿个僧袍,真有你的。”
“我让她穿着僧袍…给谢丞修送终。”
崖望君惊喜道:“终于要收拾谢丞修了?”
“东都发大水,灾民遍野,生灵涂炭,庙堂之上怕已经做好了打算,事发在汝宁王的地界儿,保不齐他会作为赈灾钦使过来主持,谢丞修的命必须赶紧收了,落在他亲爹那里再想收就难办了,不止谢丞修,段世清的命我也想要,可惜…失策了。”
还有点不甘心是怎么回事?崖望君劝道:“段世清命不该绝,你强行改过必然会殃及其他人的命轨,让我猜猜,谁为段世清抵命去了。”
“不用猜,段伐阳夫妇双双殒命攀云寨。”
“狠、狠了点吧。”崖望君尴尬笑道,“段家从此就…完了?”
“完了?怎么可能,他那五个女儿又不是吃素的。”月未央眉目流转,忽又长舒了口气,“不过段家往后如何也不关我的事了,只是没能除掉段世清,我怕会后患无穷。”
“姬罗预假死,段世清那边也该放下了,除非他恢复前世记忆,否则不会旧事重提……央央,你该担心担心你自己,祝孟桢和姬玄玞昨日上了蛇王岭你知道吗?”
“知道,怎么了?”
“若非你告诉过我蛇王岭上供奉着执笔官的神龛我也不会这么担心,那上面可记了你的功过,怎么你一点也不着急呢。”
“祝孟桢的命策已毁,她恢复了前世记忆,自然知道我在操纵东都所有生死寿夭,即便没有神龛,她早晚也会找到我的暗室,瞒不住的。”
“说起这个…我实在想不通,你为什么要毁了祝孟桢的命策,难道就是为了让她回去报个信不成?”
月未央嗤笑:“天底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我时日不多了,当然要先行办了她,若让她生老病死之后恢复仙籍,我的苦心经营不就白费了,如今撕了她的命策,除非自尽,否则她只能不老不死长留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