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正经的,你这两天安分些,央央分身乏术,她得空会来见你的。”
“那不行,见不到她我可不能保证会不会安分。”
“这样吧。”崖望君仿佛下了很大决心,“马上就要重阳了,这几日你如果安分守己地在寺庙里待着,不惹是生非的话,那天我给你带两壶江离秋,茱萸也不少你的,山泉处就有蟹子可以捉,虽然没有亲眷在身边,也定让你妥妥过个重阳怎样?”
姬罗预伸出拇指和食指,打了个勾:“不行,八壶。”
“你抢劫呢!央央什么样子你清楚,本来就是冒着生命危险给你带的,你还得寸进尺。”
姬罗预无所谓道:“慌什么,即使你真带了八壶酒上来,我也不敢保证能安分守己……重阳又如何,花无人同戴,酒无人同饮,蟹无人同吃,鹞无人同折,又有什么意思?”
“好好好,我答应你,那天无论如何让央央过来好吧?”
“不仅如此,还得让她亲手喂我吃喝,先前她打翻了我辛辛苦苦为她熬的汤药,这仇我可一直记得呢,别以为她救了我的性命,前尘往事就可以一笔勾销了,不行!”
“你还真是不怕死,让她看着你吃肉喝酒都难为,竟还要她亲手喂你,反正话我肯定会给你带到,至于她到时候答不答应,你到时候会不会没命,这我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姬罗预这才心满意足。
可不知谁为她扛下了所有。
贪狼星君在妄尘台不眠不休已经七天了,廉贞星君过来的时候见他瞌睡打盹,尽是萎靡阑珊之态:“你守在这里也无济于事,还是回去天枢宫休息吧。”
贪狼有气无力:“雪岁阑险些命陨绊仙沟,月未央偷了地脉紫芝给她,这千年来我当她有什么长进呢,却还是那般为达目的,不计后果!我已经派时方旭前去交涉了,可依旧心怀不安。”
廉贞星君并不认同:“其实你当初把御柳卿和雪岁阑安排在月未央的笔下就该知道会有今天,依我看来,月未央已经比千年前稳妥多了,她假借天灾人祸要了雪岁阑的性命,又用地脉紫芝稳住了她的心脉,死而复生之后当不可同日而语,天机□□今生今世的姻缘自当作废!她很聪明,巧妙地躲开了宿命的安排,因此不会遭遇天劫,也不会连累月净的修行,至于偷灵药一事……她不可能不知道后果,不过打算一力承担罢了。”
“她承担得起吗?”
“杀人不过头点地,一命换一命的买卖而已,她有什么承担不起的。”
贪狼星君满腹的叹息:“时方旭可能斗不过月未央,这才是我担心的。”
“何不自信些,他肯定斗不过,别人就算了,对付月未央…他没戏。”
“可说来也并非全无胜算,千年前阴河堕天堰,月未央负隅顽抗之际,时方旭截下了破军的击杀令,于危难关头救了她一命,这个人情有点分量。”
廉贞笑得意味深长:“如果时方旭没打算计较这个人情呢?亏你还是执掌桃花缘的星神,难道不曾想过那个时候时方旭为何要忤逆破军,自作主张救下月未央?”
“天机命盘所指,月未央不当死。”
“哦,是么,我怎么记得天机命盘是事后才给出推算的。”
☆、第 19 章
转眼间重阳到了,人间菊花开遍,大有满城尽带黄金甲的壮美之感。
梦觉寺没有花,可从正门到扫羽轩之间有不少的野菊花,北风一吹,缠缠绵绵飞过了院墙,落在姬罗预的发梢衣裙上,可伸手去接的时候,又捞不到一瓣。
恼人呐!坐在大理石阶前,她闷闷不乐,满目萧条的秋景已让人烦闷不已,何况还没个解乏逗趣的伴儿,月未央苦等几日见不着,她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可崖望君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今日过来的嘛!
她这两日很乖,虽然沏茶的时候不小心把茶叶换成了京大戟,害得他们夜半频繁如厕,白天浑身无力;虽然她秉烛梦游的时候不小心把茅房给点了,迫使他们不得不移步寺外解决,冻得浑身发抖;虽然她帮忙洒扫的时候不小心把菩提根给刨了出来;虽然她清洗杯盏的时候不小心打碎了全部;虽然她做饭的时候不小心拿了木鱼锤去捣蒜;虽然她在众人午休的时候不小心用僧鞋养蚕……
但她是个好姑娘,那些都是不小心的,与她本心之善念无关。
寺里的和尚叫苦不迭,去扫羽轩搬救兵的时候却总吃闭门羹,无奈又辛酸,连小泗脸上都有了黑眼圈,可他无论被折磨得再惨,都毫无怨言,因为对他来说,东院的大鹅能够在姬罗预的魔爪之下存活就别无所求了。
又是意兴阑珊的一天,她踱步到了观音殿前,不由分说地偷食了观音的供果,还腾身坐在了香案上,今日重阳,可不能再惯着她了,连净淮都出面让她下来,可她偏不。
“不行,不行,双腿麻了下不去,得要人抱着才行。”说罢她小白眼一翻,一副能奈我如何的样子,果真是干啥啥不行,作妖第一名。
净淮不发一言,关门出去了。
她以为她赢了,知道这些和尚不近女色,根本不可能来抱她,于是她逍遥快活地仰躺在香案上,小果子吃着,小香饼嚼着,还不知足,喃喃自语道;若是有酒就好了。
“哐当!”门忽然被推开了。
长时间的作威作福让她已经习惯性地肆无忌惮,连看都不看一眼来人,张嘴就道:“我说过了,腿麻得很,要人抱着才能下去,做不到呢就不要来烦我,我忙得很。”
“腿麻了?要横着抱还是竖着抱呢?”音如泉水清澈,声似秋风柔和。
她惊讶地瞪大了瞳孔,触电般从香案上坐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门外,一身靛青色的衣裙,不着胭脂粉黛的修饰,素净而清冷,眉目间却隐含淡若烟波的柔情,来人正是月未央。
姬罗预傻眼了,顿时仿佛失去了语言能力,踌躇半晌终于开口,却是一句:“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这话从何说起呀,好像她要过她似的。
月未央笑得清浅,一只手提了个食盒,另一只手提着八壶酒,放在了她身下的香案上。
“这是什么?”姬罗预揣摩着该不会是毒药白绫吧,这几日自己罪孽深重,月未央难道是来亲手了结她的?
月未央看她惊恐的小眼神忍俊不禁:“想什么呢,今日重阳,给你带的螃蟹和江离秋,八壶!一壶不少。”
她的惊讶全写在脸上了,不可能的,一定是她在做梦,或者面前的月未央是假的。
她想腾身下去,却被按住了腰,刚分开的腿收不回来,月未央就站在正前方,嘴角噙着吟吟笑意:“不是说腿麻了嘛,还能自己下来?”
“应该…能吧。”她结结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脸上止不住地发烫,纵然脸皮厚,此刻也快熟了。
“别动。”月未央从食盒中摸出一只蟹子,用近乎透明的指甲剥壳取肉,一气呵成,又将丝丝缕缕的蟹肉放在了她朱红的唇间,“那次打翻了你的汤药,作为补偿,我亲手喂你,如何?”
受宠若惊啊啊啊!她哪里敢吃:“我跟崖望君说着玩呢,没有真想让你补偿我。”
月未央精心谋划,冒死改了她的命轨,断了她与御柳卿的姻缘,对她也不必像先前那般克制,既然落到了自己手里,还能便宜了她不成,看她紧张兮兮的样子,月未央玩心顿起:“我应该补偿你的,之前是我不对,反正吃完了这顿我也该送你上路了,想让你安心离开,可别再记恨我了。”
姬罗预花容失色,果然!果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她苍白的小手死死地抓住月未央的双臂,识时务地求饶道:“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在梦觉寺为所欲为,放过我吧,我会诚心在佛前忏悔,央央,求你了,可不要、可不要……”
月未央笑得嫣然无方,姬罗预从未见过她如此开心的模样,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似的释然,犹如三月春暖。
“瞧把你吓得,逗你玩呢,来,把蟹子吃了。”
“真的吗?这里面不会有毒吧。”她都快哭了。
月未央摇了摇头,出于对她本能的信任,姬罗预这才吞了下去,丝丝缕缕的清香漫溢口舌之间,她翘着小舌头猫儿似的舔舐着嘴边,味道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对,看来月未央并没有打算害她,可为什么月未央对她的态度竟会有如此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