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佛刹不净(122)

作者:御殿樱 阅读记录 TXT下载

“那难的是什么?

“难的是你四哥,你若为他着想,就要懂事一点,如果祝小公子害你的罪名成立,你四哥该怎么办?毕竟他与圣姑多年来鹣鲽情深,眼看着婚期将至,你让他如何决断?

再说,害你也非圣姑的本意,祝小公子擅自行动,她也无可奈何,甚至根本就不知道,就算后来知道了,也不过是包庇的罪过,不算始作俑者,倒不如此事按下不提,就让她欠着你的,将来若有机缘,她肯定会加倍地对你好,总比撕破脸要强。”

雪岁阑漫不经心地翻着账本子:“大哥,你怎么知道她不知情?若我说她当时也在现场,而且知道我沉没绊仙沟,命悬一线之时,却害怕暴露而见死不救,同样见死不救的还有段世清,你会作何感想?”

“预儿,你在说什么?”

“大哥不信吗?”

“怎么会这样?”

“所以,大哥还要劝我吗?”

“……”

“大哥,不如咱们各退一步如何?我不会告诉四哥真相,但你也别劝我原谅。天理昭彰,报应不爽,如有哪天圣姑真的身陷囹圄,不得脱身,还请大哥拦着四哥,别让他出手即可,因为我怕,凭四哥今时今日的地位,说不准真能将她从深渊拉出来,届时,我将满盘皆输。”

“预儿,你究竟打算做什么?”

她起身,摆了摆衣裙,春来飞燕衔柳,落下三两细叶,像她的眉,不嗔不怒,不悲不喜,可却藏着凌云之势。

一身绣银撒花紫棠裙,穿得端庄严正,双肩齐平,走起路来不颠不颤,稳重得像哪个庙里走出来的菩萨,不是他那个顽劣成性,撒娇成瘾的妹妹,变了。

“预儿,你肩上的那颗金色的痣呢?”

雪岁阑步子微顿,蓦然回首:“用香灼了。”

“疼吗?”

回想那日在堕天堰浴火涅槃时的情境,险些没忍住:“疼,全身筋骨都融化了那般疼。”

“那颗痣不祥,你灼了也好。”

“哥,你会护着我的吧?”

姬元锦默然,看着她微湿的眼角终于妥协:“当然,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妹妹,无论何时,我都会护着你。”

“有大哥这话就够了。”

段世清的聘礼惊动了整个东都城。

拱手让出七十二家济世堂,这是怎样的手笔?从此东都医门改朝换代,段家再不能左右风云,不能左右生死,松开了他们压下手下的东都命脉。

这个消息如石破天惊,尽管段家没想瞒着,姬家也没想藏着,但传到人们耳中,还是没人敢信。

街头巷尾什么难听的话都有,什么古怪传言也不稀奇,迄今为止最靠谱的解释,也不过如此:

传说姬家姑娘貌若天仙,倾国倾城,有飞燕之姿,西施之容,误了段家的公子。三年前,一见倾心,段公子为了她推掉了与圣姑的姻亲,三年后,再见情深,终难割舍,不惜以段家基业为聘,迎美人入怀。

这是多少人艳羡的传说,千古难逢的佳话,满是才子佳人的韵味,写到书上连墨迹都像蘸了蜜糖,也许只有局中人才知道个中辛酸罢了。

祝孟桢听到这个消息时,喂到祝闵恪嘴边的粥碗倾时滑落,炸得满地都是。

“你说什么?”

“姑娘,您怎么了?我方才所言句句属实,东都城都传遍了,绝没有错,济世堂从此姓姬了。”

“段世清为什么会这样?”她像失了魂,问出的话有气无力。

芙若不知该如何解释,因为这本就是桩迷案:“姑娘,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私下什么传言都有,只看您信哪个了。”

“不,那些都不是真相,我要亲自去问雪岁阑。”

“雪岁阑是谁?”

她起身,为祝闵恪掖了被角,柔声道:“虽然开了春,东风渐盛,但吹面犹寒,好生伺候少爷吧。”

“知道了。”

如此交代她,就是不希望她跟着,芙若明白。

祝孟桢一人来到姬家,想见姬罗预,可姬罗预听到她来,却称病不见,好在四爷过来了:“天还冷得很,你怎么就孤身出来了。”

她穿的狐衣大氅,雍容清贵,像从画里走出来的塞北歌姬,手藏在兔毛暖袖里,被四爷扣着五指扯了出来,握在掌心,揉着手背。

“这样凉?”

“天再冷,也要赶着来道喜。”

“我还没放消息出去呢,怎么你们个个儿都知道了,晌午没过,凑热闹的就一波挨着一波,送来的贺礼填了西仓东仓,险些快放不下了。”

她也笑了:“旁人是来凑热闹,可我不是,我是来道喜的。”

“意料之中,没有什么可喜的,倒是这消息不胫而走,着实意外。”

“段公子大手笔,才子佳人的佳话不出半日传得满城都是,连戏楼子的先生都开始编排桥段了,说只等到段公子和预姑娘成亲之日开腔呢。”

“这些文生整日闲着没事做,东都一旦有个风吹草动,就像蜂子一样往上哄,怕是写好了还要过来向我讨赏呢。”

“若真写得好,给些赏赐又何妨?”

“算了,他们爱怎么编排就怎么编排吧,预儿这桩婚事里里外外都蹊跷得很,她自己不肯言明,我也不好深究,既然外面认定这是天赐良缘,就姑且随他们去吧。”

“蹊跷?”她挑眉,“怎么个蹊跷法儿?”

“三年前,段家就来提过亲,预儿死活不答应,但现在,她忽然又肯了,我原以为她心意转变太过突然,是小女儿家一时心血来潮,可不料,段世清的转变也如此之快,那日在逐鸢庭,他口口声声说若娶预儿,不出分文聘礼,你也听到了,但现在呢,别说聘礼了,济世堂的店契和账本都亲自送了过来,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既然下聘时他亲自过来了,四爷跟他谈了没有?他对预儿的心意是虚是实?态度又为何转变如此之快?”

姬玄玞点了点头:“哪能不谈呀,坐下聊了好一会儿的话,他无论说话还是举止皆殷勤恳切,娶预儿的心也是实打实的,还为之前的傲慢无礼道了歉,可他虽然谦逊有礼,但也不卑不亢,说话办事进退有度,跟之前混账无赖的模样判若两人,我倒是想问问你,可有什么药,能够让人在几天之内转变心性的?”

祝孟桢摇头:“怎么可能会有那种药,怕是得了什么人的指点,才突然开窍。”

“若非段世伯亲自托梦,还有谁能指点得了他呀。”

“四爷说笑了。”祝孟桢低眉,婉转浅笑间,忽又问道,“当真没有看出来他与平日有何不同?”

四爷仔细思索了番:“你若说模样嘛,确实与平日没什么不同,但我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好像少了什么东西。”

“少了什么?”

“我记得段世清和预儿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生下来时,预儿肩上有颗赤金色的痣,而他眉梢有颗朱砂痣对吧?”

“没错,可我……今日看他眉目疏阔,清风朗月,似乎没有了那颗朱砂痣。”

“不知四爷注意到没有,预儿她肩上的痣也不见了。”

“这个我问过,他说给点掉了,但段世清眉尾的痣应该用香也点不掉吧,否则恐怕连眉毛也一道没了。”

祝孟桢似乎猜出了其中玄机:“香不行,但笔可以。”

“笔?什么笔?”

“没什么,我随口说的。”

从宅子里出来,她就径直上了蛇王岭,山间雪泥开化,又是深深浅浅的泥泞,却不似三年前那场大雨凶残,能把人的脚埋进土里不见。

提着朱砂笔,赤蛇大蟒自然不敢拦,眼睁睁看着她走入幻阵,来到神龛前。

他本想借阵向天机宫询问,可看到神龛上的记载,所有一切都不言自明。

金笔御使时方旭自作主张把前任执笔官月未央所遗朱笔赠送给了提灯侍者,而提灯侍者又利用该笔点了金笔御使御柳卿的转生痣,致使东都双笔现世,祸乱乾坤,故惩罚了金笔御使时方旭,但对于月未央所遗朱笔,尚未追回。

“尚未追回”四个字,戳中了她的死穴。

这既是个好消息,也是个坏消息。

好在前任执笔官的朱笔没有被天机宫收去,至今留在东都,那么段临湘和祝闵恪就可能在有生之年更改命轨。

可坏就坏在,毕竟拿着那支朱笔的人是雪岁阑,不好办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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