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佛刹不净(113)

作者:御殿樱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段少爷自重!”紫蔻的噩梦重又翻了上来,先前她被谢丞修非礼,如今又轮到姑娘,段家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怎能任他胡作非为!

狠了狠心,她扑上去咬了段世清的手臂,如果不是雪岁阑拉着,恐怕都要啃到筋骨了。

“疯丫头!”段世清退身过来,暗自骂道。

紫蔻挡在雪岁阑面前,怒道:“你才疯呢,你们段家都是疯狗,见色起意,不顾人伦纲纪,跟畜生有什么区别!”

段世清正要上前教训,雪岁阑却将人推开了,她知道踩到了紫蔻的痛处,这丫头才像炸了毛的猫,本来还想跟段世清再玩两盘,如今不得不正了正神色,肃然道:“段公子既猜到是我用计请你过来,可知所为何事?”

他一声冷哼,满是不屑:“怕不是要跪下来求我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娶你过门。”说罢环视了周围,“这里确实幽静,不会有人知道你如此折煞姬家的脸面,也不至于太过丢人,但我丑话说在前面,无论你使什么招,我都不会答应,这次,我定要姬家颜面扫地不成!”

雪岁阑笑道:“也是,段少爷自有段少爷的傲骨,可不知金笔御使御柳卿说话是否也这么硬气。”

“谁?”

不仅段世清,紫蔻也蒙了:“姑娘,你在说什么?”

她笑得从容和缓,挥袖扫开了余烬,北风过处,只留下一方焦炭,原是方才的灵牌:“我说我在此祭奠段世清,你不信,不信就不信吧,只别待到半盏茶过后向我感恩戴德就行。”

她背身,笑道,“这世间,原没有段世清这个人,段伐阳前世填穴覆巢,烧了千障林,端了万蛇窝,所以此生他应无子而终,万贯家财尽落他姓之手,但贪狼星君垂怜,金笔御使追历尘劫之时,特意将其安排在段府,给了段伐阳一个念想,却也给了他一个了断,但说到底是他多行不义,段公子不必自责。”

“自责?我为什么要自责,我爹是被蛇舅母那鬼东西一口咬掉了头,你从哪里听到了些风言风语就敢在此信口雌黄!”

“我并非信口雌黄,只是提醒段少爷不要忘了,若非为了救你,他大可不必铤而走险……不过,不重要。”

她步履悠然,徘徊的眼神似乎在欣赏段世清此刻的慌乱,“我只想告诉段少爷,你本不属于这里,之所以会出现,是因为要了却一段姻缘。”

“姻缘?什么姻缘?”

雪岁阑的眼神诚恳且坚定,道:“与我的半世姻缘。”

两人四目相对,片刻之后段世清忽而仰头大笑,笑得泪花儿都出来了:“你们主仆两个还真般配,没有你这样的傻子,也不会有她那样的疯子。都说你死而复生之后性情大改,好似被哪路妖邪附了身,在我看来妖邪不至于,夺舍附身的定是个说书人,否则也编不出这些荒唐可笑的桥段来。”

“段少爷不信?”

何止段世清不信,紫蔻也以为她家姑娘神志不清,胡言乱语。

段世清笑得肚疼:“你司马昭之心,我又岂会当真?别以为编了什么前世今生,我就活该要还你这段姻缘,明白着告诉你,聘礼,我段家不会出,嫁妆,你姬家必须拿,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雪岁阑摇头,再摇头:“段少爷言之过早了,嫁妆,我姬家一文都不会拿,聘礼,你段家一文都不能少,而且,我要的聘礼,是以段家基业济世堂为代价,除此之外,三媒六聘,八抬大轿等规制一样都不能缺,成亲嘛,就图个体面,你说是不是?”

“你喜欢体面,我也喜欢,可不知我段家如果娶了一个傻子过门,会不会成为东都城的笑话?看这情形,将来你过门之后也不必精心伺候了,段府狗窝多得很,总有适合你的,到时每天扔两个馒头给你,左不过是个傻子,饿不死就行,姬姑娘意下如何?”

他轻笑之余还藏着些报复似的狠厉:“傻子,枉我还耽误了半天功夫与你在这浪费口舌,真是闲的。”说罢,推开了姬罗预,径直向梦觉寺而去。

拍了拍大门,没有人应答,也没有人开门。

“这鬼寺里的和尚都死光了嘛,有人来烧香拜佛竟也不给开门!”

“佛门清净之地,段公子何必气急败坏呢?”雪岁阑笑道,“我已经跟他们讲过了,今日无论谁来都不必开门,我亲自招待。”

“你究竟想如何?”段世清没了耐性,眼神像淬了毒的利刃,直奔向雪岁阑。

她倒也不慌,就是将朱笔从袖中取出的时候,难免伤情:“段少爷可知道这个?”

段世清还算是个识货的,那朱笔虽然没有多名贵,但笔锋流光,笔身隐彩,不像是个俗物:“什么玩意儿?胡编乱造还不行,竟又拿出个道具来。”

她拿着朱笔,于日光下微微转动,浮光掠影处,很容易就读到“月未央”三个字。

字体甚美!

段世清皱眉:“什么意思?”

“记得你我今世初次相遇,是在寺后灵泉,当时我因为惧怕猎犬而昏了过去,不知可是段少爷救的我?”

“当然不是。”他翻了个白眼。

“我也猜到不会是你,毕竟在绊仙沟,你就曾见死不救,论起来,在你眼里我竟还不如一条狗重要。”

紫蔻守在旁边半天,终于听懂了句话:“姑娘,怎么回事,那夜绊仙沟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深知你生性凉薄,那日失足跌下绊仙沟,不该对你有所企盼。”她忽而笑道,“言归正传,那段少爷是否记得,当时是谁救的我?”

“我怎么知道!”脱口而出之后,他才察觉不对,那时于梦觉寺后确实见到了个陌生的女子,“是她?”

“看来你想起了什么。”

他摇头:“她神神叨叨说了那些话,我以为只是一场梦罢了。”

“那不是梦,你的转世轮回皆拜她所赐,你的遭逢际遇也都是她一手安排。”

“你说什么?”

雪岁阑抬手,指着他身后二百余层长阶,问道:“还记得吗?那夜你一身凤彩织金的锦袍被十八道天雷撕碎在长阶上,手里握着的金笔神诏也进了白虎腹中,堂堂金笔御使,折尽威风,拜倒在东都区区末流执笔官手下。”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姬罗预,你疯了!”他退身,下长阶。

“不,师父,你该叫我雪岁阑!”她提着朱笔,步步紧逼,“你忘了吗?二十六年前天机宫那场大婚,我于洞房花烛夜自尽,你于洞房花烛夜落逃,走的时候连红盖头都没有揭,我多想和你好好作别,也不知叫你的那声师父,你听到了没有。”

“我真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疯了,疯了,疯子,快滚开!”

挣扎之下,他打落了雪岁阑手中的朱笔,笔尖扫过他的眉宇,在尾端,墨迹和那颗朱砂痣深深契合。

点了转生痣,封印自然解除,瞬时间狂雪乍起,尘封的前世犹如洪水猛兽迎面扑来,才不会在意他是否头痛欲裂,摧枯拉朽地结束掉二十多年来世俗对他的奴役,往昔的记忆如烟似雾,幻化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他自我意识的觉醒。

像飞云横渡九重天,碧落黄泉皆在一念之间!

他目眦尽裂,青白的眼珠布满了血丝,所见无外乎妖魔鬼怪,看世间一切皆为狂乱!

可天地依然,山水不变,狂乱而无法收拾的只有他自己。

望着雪岁阑,他于长阶上摇摇欲坠,忍受着蜂蚁食髓之痛,才明白她所言,这世间本不该有段世清,自始至终只有金笔御使御柳卿而已。

“神!”

他抱着头,狠狠咬着这个字,跌下了长阶。

二十六年前的那夜,他也是这样滚下的长阶,衣裙卷起飞雪,惊叫的余音震耳欲聋,原来这个世界,自始至终都不曾安静。

雪岁阑眼角湿润,轻启朱唇:

“冷眼算尽他人命,却负月净案前灯;金羽孤鸿临末世,恩未分明怨未清。

你是冷眼算尽天命的金笔御使,而我却是月净座前的提灯侍者,我们本不该相识,不该是师徒,更不该是夫妻,命盘错了,你也错了,但因果已定,你我都回天无力。

好在,她留给你的判命诗只有上半阕,下阕,我来写!”

拾起埋在雪中的朱笔,她指腹划过那三个字。

“央央,可不知这样的结局,是否如你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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