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段临湘怒道,“你还好意思问,没看到祝小公子都成了什么样子嘛,倒先惦记你的那些犬!”
“三姐,祝闵恪虽被猎犬所伤,但这其中定有隐情,我养的猎犬在府中也那么长时间了,何曾伤过谁?为什么祝闵恪过来之后就开始发狂扑人?个中原因我还想向圣姑问个清楚呢,怎么过来之后就让五姐把我的犬都给烧死了。”
祝孟桢又好气又好笑:“是五姑娘说,我命人把犬烧死的?我进来段府的时候就看到那些犬已经死了,不仅如此,还被家奴挂在了廊檐上,个个垂着舌头,伸得好长。”
“你!”段世清目眦尽裂,说不出的恨意,可竟不知该恨谁。
“我还没有兴师问罪,段少爷怎可疾言厉色?无论这其中有什么误会,恪儿是在你段府受的伤,这是无可争议的事实,长姑娘晕过去了,我一时等不来消息,但段少爷身为段家长子,将来的家主,也是那些猎犬的主人,总该给我一个解释,给我祝家一个解释。”
这话竟让段世清无从反驳。
“等着,我会查出来原因,届时如果并非我的过错,而是祝闵恪自己的原因,我倒要请祝家给我一个解释。”
祝孟桢摆了个请的手势,段世清愤愤然走开了。
“蒹蒹,我还是有些不放心,你如今,当真对他没有半分情意了?”
她笑道:“不错,之前是欠他的,如今还清了,也就了了。”
段临湘虽不懂她的意思,但大抵明白了她的心意。
祝孟桢出去后带着还未醒来的祝闵恪回了东安堂。
姐弟俩都在外忙活,东安堂内自然无人坐诊,可祝孟桢回来的时候,眼睁睁看着祝闵忱坐在那个位子上,给人看病时得心应手的样子倒让她花了眼,还以为祝闵恪呢。
“你在?”
祝闵忱眼神闪躲:“长姐,你终于回来了,我看病患排了老长的队,而你和闵恪都不在,所以我才代为医治。”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何故如此紧张?东安堂的位子我能坐,恪儿能坐,你当然也能坐,我只是奇怪。”
“奇怪什么?”
“你若一直守在东安堂,段家过来叫人的时候为什么不去,反倒打发了他们去梦觉寺找我。”
“长姐说段家的人啊,他们过来也不说什么事,竟指着要找你,我当然告诉他们你去了何处,长姐知道,我资质平庸,怕是他们要找人看病,我却不能呢。”
祝孟桢步步紧逼:“所以你也没有问他们,找我是什么事对吗?”
祝闵忱步步后退:“是,有什么不妥吗?他们来找长姐究竟为着什么事?”
她拍了拍手,后面的家奴就把祝闵恪抬了进来。
祝闵忱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这、这是、闵恪?”
前面都还滴水不漏,唯独这话露了马脚,祝孟桢看他的眼神也有了些许的怀疑。
☆、第 60 章
“听说段少爷今日去了裴家。”
雪岁阑手里拈着根璧芽簪子,颔首打量道:“所为何事?”
紫蔻望着铜镜中她的侧颜:“听说段家的狗发狂,咬了祝家的小公子,从段府出来的消息说此事没有那么简单,仿佛跟什么洋草果油有关,因为那个东西,狗才会发狂,圣姑和段少爷都在查这件事情的根由。”
“然后呢?”
“洋草果油那个东西寻常不会用到,济世堂近两年也都没有存货,更不用提其他的药坊了,而且那个东西东都城没有,需要从湘南进货,走的必然是裴家的车马货运,所以段少爷才会去裴家罢。”
她笑道:“圣姑那边呢?”
“圣姑?倒没听说有什么动静。”
“山雨欲来风满楼,伤的是她的亲弟弟,她自然不会罢休,不过表面平静而已,不可能无所作为。”
紫蔻笑道:“没错,圣姑向来最疼祝小公子了。哎,姑娘,你手里的这根簪子看起来好特别,我怎么没见过。”
说话间伸手要去碰,可触及的刹那,璧芽簪子却断成数截,声音清脆。
紫蔻惊道:“姑娘,姑娘,我不是故意的。”
雪岁阑看着碎裂在妆台上的簪子,无奈道:“我费心费力粘好的,可还是这么不堪一击,当真与我无缘了?”
“姑娘在说什么?”
“没什么,你出去吧。”
紫蔻嘟着嘴巴:“姑娘,从你回来之后便闷闷不乐的,像转了性子似的,吃穿也不似以前了,以前的你总喜欢张扬艳烈的东西,金银珠钿从不离手,可现在却偏爱如此素净的东西,衣裳也净穿些清素的颜色,姑娘你有什么心事可以跟我说,我虽然不怎么善解人意,但姑娘憋在心里也太难受了。”
“让我静静,出去吧。”
她回想往日风风雨雨,竟不知从何说起。
紫蔻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退出来,可片刻不到,却又敲门进去了。
“怎么又回来了?”
紫蔻委屈:“姑娘,圣姑来了,要见你。”
说曹操,曹操到。
“要安排在议事堂吗?”
“不必了。”她起身,“请进我苑内。”
“是。”
两人见面,连寒暄的话都没有,各自沉默了良久,紫蔻瞧着气氛不对,上完茶后就退下去了。
紫蔻觉得奇怪,悄悄溜进了玞四爷的宅院。
“圣姑今日造访有何贵干?”
祝孟桢品了口茶,道:“已然四下无人,何必明知故问。”
雪岁阑冷笑:“可是为着祝小公子被伤一事?”
“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恪儿被段府猎犬攻击,原因是他袖子上的洋草果油刺激到了猎犬,致使猎犬发狂伤人,想要让他沾惹上洋草果油并不难,难的是不被发觉,那么刺激的香辛味道,他自己为何没有闻到?我很奇怪。
直到我回到东安堂,心中疑问便有了答案。”
“愿闻其详。”雪岁阑笑得云淡风轻,仿佛事不关己。
“你可曾听说过一种迷魂香,不,准确来说是安魂香,产自西域胡羌,相传曾是臧僧喇嘛用来度化安魂受戒之人的熏香,可以减轻受戒时的痛苦,那香味道幽微,轻可致人五感麻痹,神思混沌,重可让人频生幻象,甚至记忆错乱,后来上师深觉此香与佛家教化相悖,所以弃之不用,久而久之便失传了。”
“有这么神的东西?我怎么不知道,既然早已失传,圣姑又为何频频提及?”
“是失传了不假,但又听说,香至国长王子成佛之后,其侧添香侍者又研制出了此香,但却没有公诸于世,而是束之高阁……那日听你说月未央还活着,我只当你是逞一时口舌之快,故意气我,但现在看来,我竟不得不信,她不仅活着,竟还把此香的制法告知与你!”
雪岁阑嗤笑:“这话从何说起呀,无凭无据的我倒听不懂圣姑在说什么。”
祝孟桢气得白了脸:“无凭无据?锦爷大婚那夜,裴梦蔷说她曾身困于狐仙座前,还听到狐仙与她讲话,说起来你我心知肚明,哪有什么狐仙显圣,分明是幻象所致,当时所有人对她的话都颇为怀疑,直至你出来为其作证,说也闻到了难以言明的熏香味道,这才使人信服。
可究其根本,都是你一手安排!我虽不知道这三年你去了何处,但决计不会是在梦觉寺,你的死而复生跟狐仙一点关系也没有,而是月未央所为!”
“那又怎样!”雪岁阑笑道:“不错,我死而复生确实跟狐仙没有关系,那祝小公子受伤跟我有什么关系?竟让圣姑大清早地过来兴师问罪,我担待不起。”
话音才落,玞四爷已跨进了她的苑内,只因听到“兴师问罪”四个字,故而没有着急上前,拉着紫蔻驻足在影壁之后。
“哼。”祝孟桢冷笑道,“那日我回到东安堂,发现药室中熏染的正是这种安魂香!因为量少,又混了药香,所以不容易察觉,但久而久之可让人五感麻痹,恪儿在东安堂内坐诊的时候尚未察觉,可出了东安堂,去到段府的时候已然丧失了嗅觉,自然闻不到衣服上所粘带的洋草果油。”
雪岁阑笑道:“圣姑这就错怪我了,近几日我都在家好生歇着呢,根本没有去过东安堂。”
“你没有去过东安堂不假,但闵忱却来见过你,这两日我哪里也没去,将东安堂翻了个底朝天,又对他日夜逼问,他这才说了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