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高点干什么?”
其实顾归也不矮,这两年内就像是拔尖了的笋一样长得那么快,从最开始指甲盖那点个一下子拔到了同龄人的身高。
甚至比大部分都要高很多。
顾归“哼哼”了几声,好久才说:“因为我想和你一样高。”他的目光又在霍航一的腹肌上流连忘返,小声地说:“我还想要练出你这样的腹肌出来。”
“那你想得挺美。”
就这样简单的一句话,顾归又生气了,又把自己卷成了一个桶不说话了。
“现在那么喜欢闹脾气了?”
霍航一把小吸血鬼从被子里挖出来,好笑地问。
他见顾归又泪眼惺忪地打了一个哈欠,哄着他道:“困了吗?睡会儿吧。”
顾归半睁半闭着眼睛,他晕过去后的精力还没恢复,吊在嗓子眼的心放下后困意就涌了上来。
他松松懈懈地抓住霍航一衣袖,一旦在霍航一的旁边,顾归就会放松地摊开自己柔软的肚皮。
在陷入深度的睡眠前,他的手指还虚虚地捏在霍航一的衣摆上:“…别走。”
就算他不说,霍航一也不准备走。
他的长腿委屈地蜷缩着,头也不偏一下地盯着顾归安安静静的睡颜,盯着他一下子鼓起、又一下子瘪下的腮帮。
睡得真的很安稳,和以往每一次睡在他身边时一样。
就当霍航一想把顾归掉到嘴边的头发拨回去时,他的手掌却是猛地一阵的疼。
一波一波地疼从血液蔓延出来,丝丝缕缕攥紧了他的每一缕肌肤,像是把他浑身上下的毛孔都要挤压炸裂般的疼。
霍航一却只是拧了拧眉。
很疼。
是顾归忍不了的疼。
就连他也疼得从背后渗出了一层浸透衣服的冷汗。
司乐乐给他的药他没吃,他问了司乐乐自己如果不吃药会是什么结果。
——“死不了,但是会疼死,你熬几次就过去就行了。”
确实有点疼了。
所以他替顾归疼了,要是有那个万一,顾归以后能不能不疼。
一股血腥味泛上了他的喉咙,霍航一弯了弯腰,捂住了自己的腹部。
他动作轻柔地拨开顾归的手掌,自己起身去了卫生间。
霍航一脱力地撑在了洗手台上,那股血腥味再也按耐不住了,像是脱离了临界值一样。
霍航一重重地咳了几声,冷白瓷砖上有猩红色的血迹——是他咳出来的。
霍航一却混不在意,他一开水龙头,激烈地水花立马冲了出来,把黏在瓷壁上的血迹冲了个干净。
这疼还并不是一阵阵的,反而是从不停歇得。
就像是谎言,编织了一个谎言之后,就需要不停歇地造成一个谎言之城来。
但谎言又像是个美好的海市蜃楼,霍航一深刻地知道他是假的,但又不知道怎么来打破。
霍航一抬起头,冷冷地与镜子里的自己对视——如果呢?
如果他把真相告诉顾归后会怎么样,霍航一连想都不敢想一下。
撕心裂肺的痛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终于消失了。
霍航一又走了回去,重新把自己的衣摆放在了顾归的手下,另一只手抽空拿出了贝城昊丢给他的那份报告。
他忽略一堆官腔的字体不看,直接看向了重点。
——我方成功救出了两门人质,击毙十八名吸血鬼,暂估有八名S级吸血鬼,十名A级吸血鬼。
十八。
霍航一的目光停在上面,像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平静。
不是十八个,是十九个。
他没看清那个吸血鬼的面孔,但他百分之百的确认。
——那是一个危险性极强的吸血鬼,比他见过的每一个都要来的危险。
第56章 烈夏35
霍航一的伤口好得说快不快,说慢不慢,倚靠着过度变态的康复能力。他在病床上躺了三四天,伤口就好得差不多了。
顾归这几天也一直待在医院里陪他,严羽在这期间期间来看过霍航一一次,看到顾归时,他的脸上挂着和蔼的笑意,夸了一声顾归“孝子”。
躺在病床上养伤的霍航一当场暴起,抓起旁边用来盛水果的果盆,直接往严羽身上砸。
严羽口中的“老父亲”霍航一现在生龙活虎地躺在床上,身上穿着尺码和他的身材完全不贴合的病号服。
他穿着病号服却一点也没有显露病弱气,身上的病号服已经是最大码了,穿在他身上却依旧不合身,袖口和裤子的裤脚都短了一截。
单薄的一层棉布衣服挡不住他躯壳上有力的肌肉,霍航一嫌弃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弥留着消毒水味的病号服。
他扯了扯领口,妄想把自己身上的病号服扯松点,也想让留在衣服上难闻的气味也离自己远一点。
他明明和这衣服互相嫌弃,但霍航一偏偏又要穿着这病号服,因为——他抬起头来。
顾归抱着一堆衣服走了进来,他身上也穿着病号服。
相对于霍航一的不合适,衣服穿在他身上就变得熨熨贴贴,他病了一场后看起来更加瘦削了。
风从空落落地袖管灌了进去,裤脚也被他挽了几卷起来。
顾归的银发依旧柔顺且有光泽,像是冬日的最后一场雪。
同样的一件衣服,穿在两个人身上是截然不同的感觉,迥异得像是一副和谐的拼图,看起来毫无关系,拼凑在一起时又是镶嵌相合的画面。
霍航一的嘴角微不可查地往上勾了勾,又被他自己压下。
他伸手接过顾归手中的衣服。
今天是他和顾归一起出院的日子,听起来又喜庆又不吉利。
霍航一翻出自己的衣服,见顾归又抱着剩下的的衣服要往外走,及时地叫住了他:“就在这边换吧。”
顾归先是捏着衣角停了一下,又神色不变地当着霍航一的面开始一个一个解扣子。
从贴近锁骨最上面的扣子开始解,手指轻轻一拨,相接相连处轻而易举地断了开,那凹陷下去的锁骨在衣领后半隐半现着。
他的指尖都泛着嫩粉色,手指有点微不可查的抖动,胸腔在小小的起伏。
从脖颈连着下颔线的那根线条都好像在紧绷着。
脱衣服。
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但好像摆在霍航一的面前来做又变得不那么简单。
顾归的动作越来越僵硬,像是被线条连着的木偶人一样地迟钝。
直到霍航一突如其来地背过了身,他才像松了一口气,本该没了目光的桎梏,他应该会觉得放松。
但又不一样,顾归的动作更加仓促了。
霍航一盯着被漆得苍白的墙壁出了神,他总觉得那一铲子一铲子刮出来的白墙,没有顾归的皮肤要来的白。
明知自己不可能一眨不眨地盯着顾归换衣服,但他偏偏要把人放在眼下。
后面的动静越来越小,他盯着墙壁上的黑点发了一个久久地呆,目光紧绷着。
“哥哥,我好了。”
顾归生硬的声线从他后面冒了出来。
霍航一转过头去,顾归身上的病号服已经被他换下,换上了最简单的长袖和裤子。
但他觉得,顾归这么穿也很好看。
顾归换完衣服好像还没走的意思,眼巴巴地就这样看着他,霍航一内心中突然起了一丝不详的预感。
——“哥哥,你不换吗?”
顾归趴在他的床边,手臂撑着脸颊抬着脸问他。
霍航一的手指弯了弯,勾到了一片空气,他幕地一笑,单手把束缚着他的扣子一个个解开,不同于顾归的局促,他的动作像是电影里最慢地镜头。
摄像头的聚焦点都停在了他的手上。
被脱下的上衣自然而然地垂在了白色的床单上,他的伤口已经痊愈了,整个人看上去都与往常无异——除了左胸口多出来的那道疤。
顾归觉得这疤碍眼得狠。
他小心地坐到霍航一的边上,手指停在伤疤的边上却不敢往下碰。
霍航一在顾归说话间抢先把他会问的问题先答了:“顾归,我不疼了。”
这是顾归第一次见到霍航一受那么重的伤,平常霍航一身上带点无伤大雅的小伤回来,顾归都会担忧半天。
而这个伤口几乎都快成了他的眼中钉,每天都要问霍航一好几遍“疼不疼”,一边问一边红着眼框。
好像下一秒就要掉眼泪,又好像只要他问了霍航一就会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