呔!
什么叫害怕?
他慕修齐会害怕?
好吧,他害怕。
他抿了抿唇,“好。锦儿啊,若是你见着爹说不出话来,你也主动一些,多开开口,帮爹解解围。”
如锦重重地点头,“嗯,父亲放心,女儿会的。”
父女两个彼此眼神相对,都从对方的眸中看到了依靠。
苏大夫人此刻正和往年一样悠闲地瘫在躺椅上嗑瓜子,看着丫鬟逗小猫。
她的娘家远在南边,所以大年初二她没有地方走动。
她没有女儿,膝下只有三个儿子。
老大老二已经娶妻,一大早,就陪着儿媳妇们回了娘家。
小儿子还未娶妻,整日里就知道读书,这会儿关在自个的书房里看书,绝不会来扰她清净。
府里一共三房。
二房的老爷放了外任,举家都去了任上,今年过年压根就没回来。
三房的小叔因与老太爷有些矛盾,早好些年就搬出去住了,除夕夜匆匆忙忙回来吃了个团圆饭,都没留宿就回了自己家。
今儿也必是要陪着三弟妹回娘家的。
家里唯一的小姑子也去世了。
至于老太爷,这些年从朝政上退了下来后,不知道怎么的,就迷上了修道。
这些年来,在自家后院建了所奇奇怪怪的道院,自己一个人在里头清修。
道院里也有小厨房,配了个老仆和小厮,日常生活完全自理,没有大事不出来走动。
老太爷喜静,最讨厌热闹。
像过年这种日子,他是绝不可能到前堂的。
所以今日,苏府没有客人。
苏大夫人穿着身极休闲的家常衣衫,正在那轻轻松松地逗猫子玩呢,忽然听到管家着急忙慌地跑来大叫,“大夫人,不好啦!”
她连忙道,“胡说八道什么?你家大夫人我好着呢!”
一个人自由自在,快活似神仙,哪里不好了?
管家急得脸涨得通红,“大夫人,来……来客人了!”
苏大夫人悠闲地撸撸一把猫毛,“不可能。”
管家跺了跺脚,“真的!临安侯和他家的大小姐就在门外求见呢!”
苏大夫人连忙从躺椅上站起来,因为站得太急,还不留神闪了一下腰,“什么?你再说一遍?”
“临安侯和他家大小姐就在门外求见呢!”
“是真的?没认错?”
苏大夫人还是有些不大相信。
临安侯?
怎么可能?
十八年都没有来往过的人,有时候参加宴会聚会难免会遇到,却都躲着避而不见的,连想问个话都不给他们机会的。
他亲自登门拜访了?
管家连忙摆手,“不可能!”
他忙道,“不可能认错的。跟在临安侯身边的那位小姐,可是与咱家姑奶奶生得一模一样哪!我怎么会认错?”
要不是京都城早就有传言说临安侯府的大小姐与她的母亲生得一模一样,他早有心理准备,要不然刚才那一照面,就能把他吓到直接去见姑奶奶!
实在是太!像!了!
苏大夫人这才相信临安侯是真的登门拜访来了。
她扶着椅子勉力让自己冷清下来,然后思路清晰地吩咐下去,“先请临安侯和表小姐到正厅去做。同时吩咐下人去请老太爷和大老爷,将三公子也叫出来。”
想了想,苏大夫人又道,“立刻叫人快马去三老爷府上,请三老爷过来,他不在家,便在三夫人娘家,分头去找!要快!”
管家接着命令飞快地去了。
苏大夫人又深吸一口气,对着身旁伺候的丫鬟说道,“去,给我准备套过年穿的衣裳,不要太隆重,也不要太家常,要看起来和蔼可亲的那种。快去!”
这丫鬟才刚走,另外一个丫鬟又接到任务,“快点去叫厨房上准备一桌上好的家宴,叫他们拿出看家本领来,表小姐要是满意,重重有赏!”
“午宴就设在花厅,立刻叫人去打扫干净,要一尘不染。对了,摆上点好看的花花草草,要喜庆。”
“万一能有机会留表小姐住下,那就得准备一下客房。对了,浣花阁是姑奶奶未出阁前住的地方,这些年来,我也一直叫人打扫照顾着,不如就让表小姐住那儿!快,叫人去再洒扫一遍,一定要布置得清雅幽静,若能让表小姐流连忘返,重重有赏!”
“老太爷得知这个消息,不一定是高兴或者不高兴。不论怎么样,咱都得有准备。若是老太爷高兴,那则好。若是他不高兴……来人,去鲁国公府上将鲁国公大人请来,老太爷的脾气,也只有鲁国公大人能压制得了他!”
等到这些命令有条不紊地被颁了下去,她也换好了合适的衣衫,苏大夫人这才整了整神色,“来两个粗壮些的嬷嬷,陪我去正厅!”
第243章 大舅母
如锦跟在临安侯的身后进了苏府的正厅,一双眼睛毫不遮掩地四处张望。
果然不愧是帝师的府邸。
正厅陈设得厚重而古朴,虽不见金银俗物,但一进门就感受到了深厚的文化底蕴,扑面而来的书香让人躁动的心不由自主地便平静了下来。
临安侯见状,忍不住悄悄扯了扯长女的衣袖,“锦儿……”
他压低声音说道,“锦儿,莫要东张西望。苏家最讲规矩了,若是被苏太傅见你如此,一定要斥责爹管教不力的……”
其实,说管教不力还算是抬举他了。
要真的论起来,锦儿可是一个人在宿州长大的,她的管教和他没有半分关系。
但这样才更可怕啊!
他身为父亲,却没有尽过教养之责,心里本来就十分惶恐不安和愧疚了。苏太傅若是再拿他的大道理往他头上一压,他立刻就能被拍进地缝里去!
如锦见临安侯正襟危坐,一副诚惶诚恐不敢有半分懈怠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父亲,您也太紧张了吧?”
她顿了顿,“外祖父长得有那么可怕吗?”
虽然不曾与苏太傅有过深交,但同在乾国,总是有机会见面的。
她印象里的苏太傅,与世人眼中的差不多,谦谦君子道骨仙风,是一位胸有沟壑的鸿儒。
他脸上很少有起伏波动很大的表情,笑容不多,但也几乎不会发怒。
偶尔目光所及,会看到他眼角淡淡的忧伤。
但,也仅止是如此了。
这样的人,无疑像是高岭之花,不好交往。可也没有必要像临安侯这样害怕地都快要发抖吧?
临安侯顿时气馁了起来,“苏太傅年轻时是京都城出了名的美男子,就算现在老成这样了,也颇有风骨,我害怕,自然不是因为他的长相……”
而是因为,他做错了事,心里发虚。
他的声音几近哀求,“锦儿,你就当是为了爹,别看了!行吗?”
如锦点点头,“嗯,我保管不给父亲丢脸!”
比起这些摆设,她更好奇的是苏太傅这个人。
假若……假若苏太傅当真是庆阳郡主的生父,那父女亲缘在,总能在他脸上看得出端倪的吧?
一杯茶微凉,就有侍女换上了新茶。
如锦才刚尝了一口,便听到门外传来略显焦急的脚步声。
随之而来的便是一个慈祥和蔼的声音,“不知临安侯驾到,有失远迎了。”
她抬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虎威将军府上,她看见过这位苏大夫人的。
临安侯见来人是苏大夫人,不由舒了口气。
苏大夫人向来十分和善,整个苏家,大概就数她对他的态度最不敌视。
这个开场,比他想象中显然要柔软了许多,甚好甚好!
他连忙站起身来,对着苏大夫人行了一礼,“是修齐冒昧登门,事先也没有打过招呼,太过唐突了。事从权宜,叨扰了贵府,还请大夫人见谅。”
当然啦,招呼也没有打就突然造访,确实是唐突,但那也是故意为之的。
要不然递了拜帖过来,人家闭门谢客,岂不是连见面讲和的机会都不给留?
按着苏太傅对他的敌视,他甚至都能想到在冷风里吃闭门羹的样子了。
他被拒之门外不要紧,反正那也是他应当承受的。可是长女一片孺慕之情,怎可叫她失望?
苏大夫人笑着说道,“老太爷在道院修行,我已派人去请。”
她这才转而望向如锦,目光里一片慈爱和柔软,“这就是如锦吧?你我在虎威将军府上见过一回,只是当时没有机会相认。来,到大舅母这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