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硬生生地咬住了牙,不让自己叫出声来,继续扮演着她柔弱而奄奄一息的模样。
谁料到文辰紧接着来了一句,“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不论母亲犯了什么错,该罚的是一回事,可我身为人子,永远不可能抛下她,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周氏一口老血恨不得立刻喷出来……
这不懂变通的死孩子,也不知道性子到底随了谁,平日里做事一板一眼不提,真的遇到事儿,居然也这么较真!
她现在毫不怀疑,若是文辰知道了她做下的事,说不定头一个就要去检举揭发她!
慕淑薇一眼就看见周氏在被褥下起伏的动静。
她抿了抿唇,“大弟,还好母亲昏过去了,若是她醒着,听见你说这么无情的话,一定要被你气死。”
慕文辰很是惊讶,“三姐,为何这么说?我哪句话说错了吗?”
他性子素来有些执拗,“母亲若真是做错了事,认错认罚便是了,这有什么大不了的?难道就因为是自己的母亲,所以要纵容她包庇她,也让自己变得是非不分吗?”
慕淑薇冷笑,“大弟,你这么说话,看来你在心里已经认定了是母亲的过错。”
她冷哼一声,“我看你不只是走得与雪柳阁比较近,连你的心魂也都被她夺了去,所以才会说出这么不近人情不孝不义的话来!”
慕文辰简直觉得二姐不可理喻,“二姐你在胡说什么?我只是与你就事论事,你却扯到了大姐身上。”
他很是气恼,“被你说得好像母亲今日如此,都是大姐的阴谋似的。可母亲与父亲斗气,这与大姐又有什么关系?”
不都是同根同枝的兄弟姐妹吗?
为什么二姐和三姐对大姐的误会就这么深?
明明大姐才是一直以来被欺负的那一个啊!
慕淑蔷气极了,“大弟,你是傻啊?父亲和母亲从前相敬如宾,从来都没有红过一次脸。可是自从慕如锦来了,他们一下子就成了这样!”
她伸出手指在慕文辰的脸上指指点点,“你是瞎了还是傻,会相信这事儿与慕如锦毫无关系?我跟你说,一定是她在背后捣的鬼!”
慕文辰将慕淑蔷的手指拿开,“大姐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长辈之间的事,她一个晚辈能做得了什么主意?再说,母亲也是自己想不开,难道她手腕上的伤还是大姐给她割出来的?”
他板着脸说道,“圣贤书上说,家和万事兴。都是一家人,相煎何太急啊!”
慕淑薇打断了他的话,“行了,大弟!”
她挑了挑眉,“你这酸话留着去太学院说。我就问你一句,母亲都这样了,你管不管?”
慕文辰忙道,“管啊!当然管!”
自己的生身母亲,当然不可能撒手不理,可是要将此事完全解决,却根本就不是呵斥几个下人,开了宁香堂的禁那么简单的事。
他必须要知道缘由。
父亲和母亲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文辰想了想,“大夫说,母亲恐怕一时半会醒不来,那这里就由二姐和三姐守着,我去寻父亲去!”
他顿了顿,“你们两个平日里不是最会闹了吗?
若是有人不给宁香堂行方便,你们两个就去撒泼闹啊!
你们是侯府的千金小姐,那些下人再厉害还能欺负到你们身上去?
别一有零星半点不如意,就将屎盆子扣到大姐身上去。
同样是侯府的小姐,若大姐真能做到让父亲和母亲反目,那你们也去试试是不是能将整个侯府给翻个底朝天!”
说罢,慕文辰拂袖而去。
只剩下慕淑蔷和慕淑薇两姐妹面面相觑。
慕淑蔷气得直跺脚,“三妹,你看大弟!他一定是被慕如锦灌了迷魂汤了,分明你我才是他一母同胞的姐姐,他却胳膊肘往外拐!”
慕淑薇柔声安慰了二姐几句,“好啦,大弟还小,你是做姐姐的,与他计较这个做什么?”
她顿了顿,“母亲还没醒,二姐不如先回去歇会儿,留我在这里守着便够了。”
慕淑蔷早就觉得这里腥气恶心,待得浑身都不舒服,只不过母亲都成这样了,她不好意思开口要走。
听三妹这么说,便忙应下,“也好,我昨夜一宿没睡好,今儿头还是晕的,先回去补个觉。等到晚一点,我再来替你!”
慕淑薇目送二姐离开。
然后,她对着季嬷嬷说道,“季嬷嬷,你劳累了一个早上,怕也是累了吧?先下去歇吧,我在!”
季嬷嬷哪敢离开,“老奴不累,夫人都这样子了,老奴必须要在这儿守着。”
不守着,等夫人有力气了必定要发落她的,她可不敢走!
慕淑薇却笑着道,“那去一趟厨房,帮我要一碗鸡蛋羹吧,我起来匆忙,未曾来得及吃早膳呢!”
说着,她悄悄递给了季嬷嬷一块银子。
第206章 讨价还价
人都走光了,屋子里只剩下慕淑薇与周氏。
慕淑薇径直走到了床前,低声轻唤,“母亲。”
周氏正在思忖该如何应对。
忽听耳边响起一声轻柔的低响,“母亲,我知道您清醒着,现在屋子里没有别人在,您若是有事,但请吩咐无妨。”
周氏心中一惊,但下一刻却又释然了。
也是,薇儿自来聪慧,不比蔷儿驽钝,能识破自己的苦肉计,并不算奇怪。
她便不再假装,翻了个身坐了起来,“薇儿,还是你最懂母亲的心。”
慕淑薇径自搬了个凳子,在周氏的床头坐下。
她朝着周氏还隐隐渗着血的手腕看了一眼,“母亲可真下得了狠手,这一定很疼吧?”
周氏轻笑一声,“事先服用了麻沸散,又咬了丹参和鹿茸,这点疼,能熬过。”
她母亲在世时常用这一招对付她父亲,屡屡得胜,自小耳濡目染,便就学会了这割腕的精髓,晓得该如何避开要害,却能流最多的血。
也不知道算是幸运,或者不幸,这一手本事居然到现在才有机会使。
慕淑薇轻轻点了点头,“母亲这次对自己下了重手,应该是能唬住大弟的。”
她话锋一转,“但父亲那边,恐怕并不凑效吧?”
周氏抿了抿唇。
她做出了那样的事,原本也没有指望慕修齐会原谅她。
不,只有真心关切的人才会在意,只有在意才会觉得受伤。
慕修齐从来都没有爱过自己,他晓得自己背叛了他,绝不可能会伤心,恐怕连愤怒也不会有。
也许……也许还会觉得轻松吧?
“只要文辰护着我,你父亲奈何不了我。”
慕淑薇的声音微微挑起,“母亲真的是这样认为的吗?”
她忽得嗤笑一声,“母亲这次犯的事,实在是有些太过分了,父亲能容您活到现在,已经是莫大的仁慈了。难道母亲还以为,这事就能这样算了吗?”
周氏浑身一震,“你说什么?”
慕淑薇冷冷一笑,“母亲,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她表情里带着嫌弃,“您那点事,咱们就没有讨论的必要了吧?来,趁着季嬷嬷还没有回来,我们说点实际的。”
“薇儿,你……你在说什么?”
慕淑薇皱了皱眉,“母亲,都到了此刻,您还要与我装疯卖傻吗?”
她嘲讽地一笑,“父亲不就是知道了您的丑事,才会幽禁您的吗?
您以为他思虑再三后,会为了文辰的前程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吗?
别傻了,若我是父亲,就会让您暴病而亡,那才是对文辰最好的。
好了,别再说那些没用的了,母亲。
如今您的身边只有我一个能用的人,或许,我也是那个唯一可以帮您的人,难道您不该好好抓紧我吗?”
周氏难以形容此刻的心情。
扒光了身子被陌生人看到她并不害怕,可是将自己最丑陋的一面毫无遗漏地暴露在了自己女儿的面前,她心中羞愧地无地自容。
但……
正如薇儿所言,到了如此地步,她确实已经毫无办法了。
她咬了咬牙,嘶哑着嗓音问道,“你打算如何帮我?”
慕淑薇嘲讽地笑了起来,“那就要看母亲的诚意了。”
周氏一愣,“什么?”
慕淑薇凑近了一些,用只用周氏可以听见的声音说道,“母亲敛财的手段高明,这些年来,囊中没有少得银子。就算前阵子被慕如锦要回去一些,应该也还剩下不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