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难了。
稿子反反复复地修改了无数次，倪音有点失去耐心了。
她望着窗外，抓抓头发，忽然想来一支雪糕。
楼道里灯火昏黄，倪音下了楼就直奔小卖部，她从冰柜里拿了一支梦龙，和时也那天吃的那雪糕是一样的口味。付完钱出来，她刚掀开小卖部的塑料帘子，就看到小公园里，时也一个人坐在花坛旁边。
路灯下，少年的影子扎在树影里，显得又长又料峭。
倪音站了一会儿，时也一直没动。
她想了想，折回去，又买了一支雪糕。
第21章 稿子
倪音走近了，才看清楚时也拿着手机在发信息。
他拧着眉，表情严肃。
倪音心里一个“咯噔”，忽然意识到自己走近可能会打扰他。她犹豫了几秒，正打算掉头走开，时也抬眸，看到了她。
“要吃吗？”倪音把手里的雪糕递过去。
时也看了眼雪糕，又看了眼她，眼神奇怪。
倪音低头，这才发现，她递向他的雪糕是自己咬过的，她慌忙换了个手。
时也接过雪糕，顺势往边上挪了个位，倪音坐到他边上，隔了几拳的距离，夏夜的风穿过两人之间的缝隙，他们吃着雪糕，各自思索着什么。
“月亮依旧停在旷野上你的身影被越拉越长直到远去的马蹄声响呼唤你的歌声传四方……”
小公园里，广场舞曲远远地飘过来，视线之内，大爷大妈整齐地抖抖手又抖抖腿。
“你的稿子写好了？”时也忽然问。
“还没有。”
“这么慢？”
“写不好，怕他们不满意。”
时也斜她一眼：“这种东西，难道不是你自己满意就好了？”
倪音舔着雪糕，抹茶和巧克力的味道腻在口腔里，又凉又甜，一瞬间，她的思维被时也打开，有一种醍醐灌顶的豁然感。
是啊，既是她的心声，那么随她心她满意就好了，为什么还要去顾虑别人？那不是本末倒置吗？
“我……”她一口气把雪糕塞进嘴里，冷得舌头打结，“我要回去……去写稿了。”
时也点点头，他还坐着，咬着雪糕的木棒，没有要动的意思。
倪音走到小区的楼道口，又回头看了一眼，时也不耐烦地转动着手机，东张西望。这时，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从公园那头驶过来，时也站起来，朝轿车走过去。她想看得再清楚些，但视线被树荫挡住了。
轿车只一个轮廓，就知价格不菲。
那是谁呢？
倪音想起了学校关于时也家境的传闻，或许，传闻并不假。
“音音！”楼上田梦弟在喊她。
倪音应了声，想起自己还有艰巨的写稿任务，赶紧上楼。
之前的稿子矫揉造作，倪音全部推翻之后，随心而写，一气呵成，她自己非常满意。
万事俱备，只等节目组来校录制。
倪音每天都很忐忑，手写的稿子夹在课本里，她时不时要拿出来瞄几眼，但比起录制，更让她心里没底的是，时也忽然请假了。
那辆黑色轿车出现之后，时也没有再来过学校，身边的位置空落落的，倪音的心也空落落的。
她不断猜想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越想越不安。
班主任对时也请假的事情三缄其口，班上也无人敢问。倪音只能回家从奶奶田梦弟那里打探消息，可旁敲侧击之后发现，奶奶也并不清楚。
“奶奶，我想吃芝麻味的团子。”倪音决定更改策略。
“你上次不是说太甜了不想吃么？”
“现在突然想了嘛。”
“就你事多。”
田梦弟嘴上嫌弃，但还是撸起袖子进了厨房。
第22章 加油
甜口的芝麻团子出锅，倪音主动请缨要给楼下206的江奶奶送几个去，田梦弟丝毫没有对她的动机起疑。
倪音端着盘子下楼，按门铃的时候，莫名紧张。她怕无人应门，也怕江奶奶愁眉苦脸地来应门。
幸好，一切并不如她所想。
“音音啊，你奶奶又做好吃的啦？”江奶奶笑着，热情不减往日。
“是的。”倪音一边将盘子递给江奶奶，一边往里张望，“奶奶特地多做了些，说您和时也都喜欢吃呢。”
“还有小也的份儿啊，可惜小也不在家哦。”
“他去哪里了？”倪音装作不经意地问，“他这几天都没有来学校呢。”
“小也的妈妈从国外回来了，母子两好久没见，这几天把他接过去了。”
原来是这样啊。
倪音默默松了一口气，其实她还想问时也什么时候回来，但又觉得自己打听太多好像不礼貌。
“谢谢音音啦。”江奶奶去厨房把盘子清洗干净，还给倪音。
倪音说了不客气，正转身要走，忽听江奶奶又叫住她。
“音音，听说你考试考第一，还要上电视呢！真是厉害啊！”
倪音有点不好意思，想着一定是奶奶田梦弟去小公园散步的时候又给她吹牛了，这老太太啊，就喜欢向别人夸赞自己的孙女。
“我……”
“小也常常在家里夸你呢。”江奶奶朝倪音竖了下大拇指，“音音真是争气，那电视播了一定要告诉我，我一定给你捧场！”
倪音呆呆的，她没想到，时也竟然会在家里说起她，她有点开心，像喝了一口雪碧，甜蜜的气泡不停地往上冒。
接下来几天，倪音更认真地为录制做准备。
每天放学，她都会在教室多留一会儿，等班上的同学都走光了，她就拿出稿子，对着时也的空位将稿子流畅的念诵一遍，像是让他检阅，也像是寄托某种思念。
周一，风和日丽，全校各年级的师生都聚集起来，准时在大操场集合，升旗仪式结束之后，所有人原地待命，准备配合电视台的录制。
倪音站在主席台后面，来回踱着步，整个人被一种难耐的紧张感支配。发言稿攥在手里，皱巴巴地快要看不出字了，可她还是舍不得放下，好像这是她此时唯一的支点。
“咳！”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咳，故意吸引她的注意似的。
倪音转头，幽长的过道正好闯进一抹晨光，她眼前一亮。
是许久不见的时也回来了，他站着墙边，唇角微扬，新理的头发干净又利落，像换了个人似的，唯有那份挺拔不曾改变。
穿堂风轻轻静静，却撩得倪音的心摇摇晃晃，随时会飞扬，又随时会落下的摇晃。
“你……你怎么回来了？”
“能入镜上回电视，这种机会，怎么可能错过。”他一本正经的。
倪音望着他，虽然知道他是瞎说，但他来了，他站在她的眼前，所有的不安渐渐变成了平静，就好像一颗定心丸温柔地落进她的身体。
“时也，快去排队！”班主任远远喊过来。
时也应了声，朝班主任的方向走过去，走了几步，又回头。
“加油啊，同桌，记住你是第一名。”
第23章 口哨
倪音第六个上台。
她坐在主席台后头的小凳上，等待的心境比之前平静了很多，可能，是因为得了时也的鼓励。
“加油啊，同桌，记住你是第一名。”
少年的声音一遍一遍地回响，在她心上留下痕迹。
她盯着发言稿，不由自主就笑了起来。
“倪音！”编导过来，见她一个人偷笑，忍不住调侃，“我还担心你紧张呢，看起来状态不错啊。”
倪音抿起嘴，试图藏起自己的少女心思，却反倒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
编导一副过来人都懂的模样，拍了拍她的肩膀：“起来放松一下，准备去戴麦，快到你了。”
“好。”
倪音起身，整了整校服，跟着编导走进临时搭建的工作棚。帘子刚一掀开，她就看到了里面忙碌的女人。
是蓝晓洁，倪音的母亲。
“蓝老师，你帮我看看这个音效。”节目组的音响师是个粗犷的男人，但和蓝晓洁说话的时候，温声细语的。
人对美女，总是比对普通人多一点耐心。
倪音走进工作棚，工作人员帮她戴起了麦。蓝晓洁起初没有看到她，直到编导喊了声“倪音”，蓝晓洁才抬起头。
两人的视线撞在一起，蓝晓洁像往常一样，把倪音当成了透明人，视线笔直地越过了她。倪音轻吸了一下鼻子，也转开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