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淼的神色更为佩服,在街边燃起的灯火里,将假的证据烧了个一干二净。
天边的光芒渐渐熄灭了的时候,萧戎回到了国公府,他一手揉着太阳穴,一边想着从何训那里得知来的消息。
“大人,今日回来的怎么这样晚,难不成又被调到工部去了?”林曦的身影从垂花门中探出。
萧戎缓缓摇了摇头,对她说道:“是去了一趟刑部。”
他徐徐地对林曦说起了今日之事,而后便觉得自己的头越发疼了。
林曦听着垂下了眼眸,说道:“所以太子当真在买卖官爵,甚至还勾连异族?”
萧戎的手指抵上了太阳穴,对她说道:“倒也不可,完全信任何训的话。”
林曦咬着唇,声音更低了些,说道:“大人,你忘了,我那时曾在承安侯府中听过,林婵对她的母亲提起那事。”
她说罢,更靠近了萧戎一些,用她温软的指腹代替了萧戎粗砺的手指。
“我没忘,”萧戎长叹一口气,享受着林曦轻柔的按压,头脑中的疼痛被渐渐压了下去,“只是太子毕竟是太子,早晚有一日整个大衍都是他的,为何要这样做?”
“只是等不及了吧,”林曦开口,手上的动作未停,“说来殿下已是而立之年,这样算下来,他起码当了二十多年的太子。”
太子是自幼便被立为太子的,自幼便是大衍仅次于元帝尊贵之人。
“何必呢?”萧戎又是叹息。
“大人,是想帮太子?”
“不,只是着实感慨,太子殿下从前素来有少年英豪之名,如今却做这般蝇营狗苟之事,着实让人难以接受。”萧戎稍微地皱起了眉。
“谁都想要万人之上,不想要被那一人束缚,尤其,太子他又与那个位置离得那么近,近到了只差一步之遥。”林曦一边揉按着,一边说道。
支配其他人的权力谁不想要呢?谁会想将生杀予夺的大权交给旁人?这的确是再正常不过的人之常情。
只是既然是那么多人渴望的,当人坐上那个位置之时,便少不得被人觊觎,端居上位,亦只能看见风平浪静的海面,看不出其下的暗流汹涌。
所以,那值得吗?
感觉到了头疼完全消退,萧戎反手握住了林曦光洁白皙的纤纤玉指,低声说道:“若换作我,我绝不理会这些明里暗里的争斗,只等着万事尘埃落定。”
林曦露出了一点揶揄的笑意,俯身对萧戎说道:“大人,您这么没有上进心啊?”
萧戎听出了她话语中调笑的意味,便直接将人拉进了自己的怀里,看着那双比山涧溪流还要清澈的眼眸,说道:“已有佳人相伴,红/袖添香,我自不再想醒掌天下权。”【1】
林曦笑了起来,仿若一道最柔和朦胧的光晕,说道:“大人,是更喜欢与我在一处吗?”
未等萧戎回答,她便自己补上了一句,说道:“我可是最喜欢与大人在一起了。”
萧戎看着怀里的人眉眼弯弯,说不出的温柔情意从眼角眉梢流淌出来,丝绸般柔顺的长发贴在他的手臂。
她那目光柔和了他本冷硬如铁的心,让他忍不住将怀中人抱得更紧,低头在她的唇边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若是能一直这样下去便好了。”他微不可察地说着,连林曦都未能听见他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1】“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这句,作者查了一下,有说霍去病说的,有说伊藤博文说的,反正不是我说的。
第五十三章立司
盛夏骄阳似火,可转瞬间便能乌云密布,叫人琢磨不透。
最开始的时候,不过是因为户部的一个小小的主事收受贿赂,被人给捅了出来。
“户部一向是贪腐重地,被暴了这一出出来,能有什么稀奇?”彼时萧戎便以这样随性的姿态,回复了与他说起此事的陆煜。
愁眉紧锁的陆煜闻言,尴尬地笑了两声,连连说道:“萧大人说得有理。”
只是萧戎仍能看见,他面上化不开的愁云。
身为武安侯世子、兵部右侍郎的陆煜,能与户部连个姓名都没有的主事熟识?萧戎瞧着他离开的身影,眉头拧了起来。
要知道,他特意挑了个这样不起眼的人,是有用心的。
大理寺查这样一个地位低微,身后也仿佛没有背景的人十分轻松,不过几日,便定下了他的罪名。
而后,隔日早朝,便又御史上奏:“陛下,臣要奏之事,有关前日被定下贪污之名的户部桂域清吏司主事。”
“罗大人,”礼部侍郎祝沅不解地说道:“已是盖棺定论的事情,莫不成,罗大人想为那贪婪的小吏翻案?”
“非也,”罗御史不急不缓地回道:“陛下,臣以为此人之所以不守礼法,根源在于其一开始便得位不正。”
“得位不正?罗大人,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祝侍郎诧异地说道。
而上首的元帝却是说道:“罗卿,继续讲。”
“臣得了证据,户部桂域清吏司主事乃是买来的官位,”而后,罗御史换上了义正言辞的口吻,充满赤诚地说道:“若放任这等买爵贩官之风盛行,我大衍危矣。”
“罗大人,不可胡言乱语。”旁的官员提醒道。
然而,罗御史对此则是有所准备,他开口对元帝说道:“大理寺在此人家中搜查时,发现了一张收据以及往来账目。”
这一下,便似是平地一声惊雷,让朝堂上所有的官员震惊不已。
本朝严禁买卖官爵之事,而这卖官的主,竟是连六部之中的官位都能卖出去,这背后得是什么样的能量?
这事只需稍微想想,便能想出其中的严重性。
元帝眉头紧皱,在散朝之后,将这位罗御史单独留下,不知交谈了多久。
“萧大人以为这买官贩爵之事,是何人所为?”陆煜仿佛不经意地问道。
萧戎撇了他一眼开口说道:“能做出这种事,都是国家的蛀虫,早应该拔除干净,我等问心无愧,只需静待消息。”
“萧大人说得有理。”陆煜地讪讪笑道。
这一日朝野上下如常,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又好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那位户部的主事,犹如一个□□一般,此后数日,大理寺接到了数不胜数的报案,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以贪腐之形指向了隐藏于高位,卖官的人。
“禀陛下,”大理寺卿在早朝时,上奏说道:“大理寺近日审理八桩贪腐案件,无人含冤,在涉及得这几位官员中,大半家中都保存有,与那户部主事相似的书信。”
朝堂一片静默,直至萧戎的出声才打破了这份安静,“若我没记错,这八桩案件的官员不止涉及六部,还与京畿的地方官也有牵连。”
“正是,”大理寺卿冲他点点头,而后继续说道:“臣以为,这现象绝非一时,乃是沉疴宿疾,需下猛药来治。”
“你说得轻巧,彻查朝廷官员得需要多大的成本你可知道?”祝侍郎跳了出来,对大理寺卿说道:“而且,若那么多人都有同样的证据,难道不更该彻查是否有人混水摸鱼、扰乱视听?”
“祝大人,”大理寺冲他露出了一个不甚友好的笑容,开口说道:“今儿个早上,本官才接到了关于大人你的举报。”
祝侍郎瞬间没了言语,而元帝也下令在朝廷中彻底清查。
“以大理寺卿秦正为正使,兵部侍郎萧戎为副使立一司,专查近日所报收受贿赂以及买卖官爵之事,各处官员在其查至之时,务必为其提供最大助益,不得有违。”
萧戎:怎么又有我?
还未等萧戎出声,便有人替他问了出来。
“陛下,臣以为萧大人虽也确是国之栋梁,不过监查百官,查明探案,应是刑部之职。”
他的岳丈,身为刑部尚书的承安侯这样说道。
“林大人此番,莫不是拍女婿揽功,没你刑部的好处?”有人阴阳怪气地说道。
承安侯不为所动,只对元帝说道:“老臣绝不曾有私心,只是刑部的确有几个出类拔萃的后辈,臣想让他们经历更多的磨砺。”
瞧瞧这话说的,多冠冕堂皇,前脚还说没有私心,后脚便想往这个刚成立还没个名字的司里塞自己人。
而如今朝野上下,谁又不知道那日林家大女儿落水,这女婿直接便与林家撕破了脸?本心到底还是不想让萧戎得势,厚颜无耻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