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少夫人的房门徐徐打开，“歹人”大摇大摆地从正门口走出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大张旗鼓的家丁们。
“大人？”
下人们心神一凛，感觉到他们好像误会了些事情，而刚才喊话的人，还在头铁的继续说道：“大人，您怎么也在！您也被歹人给挟持了？”
“你叫什么名字？”萧戎不动声色，沉静的根本不像是被“歹人”挟持。
虽然那下人很担心萧戎的安危，但听到萧戎这样一问，还是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喜色，像他这样默默无闻的家丁，最渴望的便是得到主人家的垂青。
他甚至已经想到，自己从此走上人生巅峰的光景。
“小的陆仁。”
萧戎轻轻点头，清了清嗓子，说道：“你这个月的月钱扣光。”
看见了陆仁呆滞的神情之后，他又看向其余的下人，说道：“这里没有歹人，只有我和林曦，还赖在这里不走的，和陆仁一个待遇。”
一众家丁侍女瞬间作鸟兽散，夜重归于静。
萧戎回身走回了房中，看向了抱紧被子，一脸警惕的盯着他的林曦，说道：“我没有恶意，只是听侍女说，今日你被母亲责罚，所以想来看看你。”
说着，他便向前走了几步。
“停停停！”林曦高声喊着，若是她听云锦的讨好萧戎、忍气吞声，的确或许可以有好日子过，可是她着实受不了，不过区区一天便受不了了。
萧戎止住了脚步，只是目光平静，静得似结了冰的湖面，无端地显得有些冷。
她将自己方才思考的事情合盘托出。
“你也不用再我这里装作一往情深了，”林曦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球，看着萧戎的眼睛说道：“昨天夜里，我听你念叨了一个晚上的卿卿。”
什么时候他又添了说梦话这毛病？萧戎心想。
“我也听说了，你本该娶的，是我妹妹林婵，”林曦的语气有一点酸涩，不过一闪而过，没叫任何人察觉，“咱们两个，就是谁也不认识谁的陌生人，我到今天连你叫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想娶我，我也不想做萧家的媳妇，咱们今日就来约法三章。”
“你说该如何？”萧戎看着林曦，神情中有些许的好奇。
“第一条，你我平日里互不干扰，只在人前做戏。”
“第二条，总有一天我要离开京城，到时候你得放我离开，我们和离。”
“第三条，若是没到那一天，你就找到了你要娶的人，我也自然会离开的。”
萧戎揉了揉太阳穴，想起了某位在兵部烦了他一天的陆姓老妈子，若能堵住陆煜喋喋不休的嘴，倒也不失为件好事。
于是，萧戎与林曦这对新婚的夫妻，分房而睡的消息，在国公府内不胫而走，不过长公主治家甚严，没有人敢将这消息传到外面，只是本就心怀鬼胎的人，开始蠢蠢欲动。
第四章云锦
隔日清晨，萧戎去上朝的时候，不出意外地又遇见陆煜，他又开始唠叨起来，说得萧戎感觉自己的头又开始疼了。
“停，陆闵之，你什么时候转了性子？见天说琴瑟和鸣，举案齐眉，”萧戎挑眉，看着他，说道：“也不知是谁，之前还说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还说得头头是道的。”
陆煜一阵语塞，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最终以为自己的言语不堪入耳，归于无声。
萧戎看出了他的窘迫，拍了拍他的肩，说道：“今日下值后，来国公府小酌一杯？”
陆煜点头，正在他们说完这些闲话的时候，早朝便开始了。
年近岁末，各种各样的琐事也就多了起来，即使不是大朝会，官员们上奏禀报的事情也不少，故而无关于己的，萧戎大多也只是随意一听，并不往心里去。
“陛下，臣有本奏，”户部滇域清吏司的一位主事，上前奏道，“近日，滇域连雪三日，雪深四五尺，举家冻殍者不计其数，还请陛下下令，开国库赈雪灾。”
高居庙堂的元帝皱紧了眉头，道：“准。”
纷纷扬扬的雪花，不止呼啸着刮向了滇域，更侵略着京城，林曦窝在烧着地龙的屋子里，手里还抱着一个精致的手炉。
这样冷的天，真是一点叫人出去走的欲望都没有。
“少夫人，”云锦看着她取暖喝茶的悠闲样子，忽然有种恨铁不成钢之感，“您昨天晚上怎么和大人分房睡了？”
“再这样下去，指不定有哪个心大的小蹄子，想借机爬上大人的床，”云锦苦口婆心地劝说道：“您怎么一点儿也不着急？”
“安心安心，”林曦安抚着看起来很为她着想的云锦，又饮下一口普洱说道：“长公主治家甚严，不会出现那样的事情的。”
说着，林曦不自觉地摸上了自己的后腰，五个板子不重，但也绝对不轻，一夜过去，饶是她已然上了药，后腰与臀部的位置依然在隐隐作痛。
“奴婢还没说您呢，”云锦又忍不住说道，“您现在是国公府的夫人，该把管家权从长公主那里拿回来。”
听着云锦在她的耳边唠叨了一上午，林曦终于正眼瞧了她一眼，云锦是个相貌普通的侍女，一眼望去，便只有那双眼睛还沾着点灵气。
而云锦还在说着为林曦着想的话，没有一点停歇的意思。
可是，承安侯夫人给她的侍女，为什么会为她着想？
林曦想到这里，便一手撑着脸颊，另一只手的手指轻轻敲着桌子，将手炉放在了一边，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所以你有什么目的呢？”
她直白地问了出来。
云锦一愣，聒噪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显然没有料到，林曦会在这个时候问出这个问题。
不过很快，她便换上了笑脸，说道：“奴婢是少夫人的人，与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然是想为您好。”
“可你卖身契在承安侯夫人手上才对，”林曦微微蹙起了眉，“总归我这里没有那东西。”
缓慢而轻微的敲击声，仿佛敲到了人心里，云锦想过林曦会怀疑她，却没想过她会这样直接地问她，还是在她新婚不过第二天。
要坦白吗？她其实只有私心，并无恶意。
片刻，云锦便想了个清楚明白，恭恭敬敬地对林曦说道：“奴婢的卖身契，确实在承安侯夫人手里。”
“奴婢原本是好人家的姑娘，只是前几年的年头不好，地里实在没有收成，奴婢家里没办法，便把我卖去承安侯府当差。”
“本来这两年家里收成好了一些，家里人想把我买回去，谁料想，那夫人竟是不肯放我的卖身契，还让我继续为她做事。”
“但奴婢也有心气儿，她出尔反尔，奴婢不愿意继续给她当枪使。”云锦的眼神有股火气，神情不似作伪。
林曦轻轻点头，提炼出了重点，“所以，你想让我帮你要回卖身契？”
云锦收了声，点了点头。
“好说，”林曦缓缓地敲着黄花梨的桌面，“别急着露出那样的神情，我只是承诺会帮你，不过时间不定。”
云锦也心知，刚从江南老家来到京城的林曦，并不能直接帮她向承安侯夫人施压，所以她也不急，总之，万一林曦忘记了她的承诺，她就想想办法，总能让她想起来的。
只不过办法也分好坏，希望林曦不要忘得，让她想用坏一点的办法。
深冬的傍晚，总比其他的时候来的更早一些，萧戎带陆煜回府时，已经是满天星辰。
国公府门口，林曦笑魇如花地看着忙碌了一天的萧戎，只一眼，便让人觉得，她比满天繁星还要夺目。
萧戎被晃得愣了神，还好只有一瞬。
“夫人，”萧戎别扭地吐出这个称呼，对林曦介绍着，“这是我在兵部的一位同僚，亦是武安侯世子，陆煜陆闵之。”
“萧夫人好。”陆煜在门口就看见了林曦，也是很惊愕，分明前一天萧戎还黑着脸，让他以为他们夫妇俩并不和谐。
所以只是萧戎其人有病？
陆煜想了想往日萧戎在兵部的模样，深觉有理。
于是，他看向林曦的眼神带上了点同情，让林曦如花的笑面僵在了脸上。
无缘无故这样瞧她，这人有病？
“妾身已然叫人备好席面。”
萧戎并没有察觉到其中的暗流涌动，如常地对林曦，说道：“夫人辛苦，我与陆大人还要在谈些事情，你便早点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