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牛不明白,春花嬷嬷在苦什么。
殷国与魏国的关系一直不怎么友好,要是能用一个孩子作为桥梁,或许将来能摒弃前嫌,携手共创美好盛世也说不定。
“可万一哪天魏王厌弃了公主,那太子之位恐怕会变成众矢之的,我们在魏国连个靠山都没有,殷国太远也指望不上,我们又怎能护住孩子安然长大啊!”
“……”
阿牛低下头,老太太想的过于遥远了。
眼下,别说孩子,魏王跟殷淑恐怕连肌肤之亲都没有过。
顶多就是抱一抱。
魏王大概是被陆雪秋给绊住了,要不怎么连着十几天都不见踪影?他从窗口望一眼拖着腮帮子打盹儿的殷淑公主,唉,看来自己不得不推波助澜一把了。
入夜。
殷淑吃完了美味佳肴,打算洗洗睡了,丫鬟们蜂拥而上为她更衣洗漱,她总觉得像做梦,那日她与魏王回来后,魏王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虽说后宫的妃子大都是苦等熬日子,她自幼见的多了,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有些日子没见着魏王了,她还挺想念的。
自己到底是动了心的。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自古红颜爱英雄,魏王长得那般好看,她作为魏王的女人,自然也是喜欢的。
但她不想自己陷得太深,喜欢归喜欢,动心归动心,自己好好活着,才是第一位的。
春花嬷嬷有好些日子没唠叨她按时喝水勤洗手了,阿牛也许久没在她眼皮子底下削木头了。两人被隔出了十万八千里,似乎成为了她院子里最没用处的摆设,总是远远的杵着。
抿了一口水,就要歇下,却旁边丫鬟们露出惊恐的神色。
冰冰凉凉的东西从鼻孔里流出来。
殷淑抹了把鼻子,血。
血啊!
没等丫鬟们跑出门去喊御医,殷淑一头栽倒在床褥上。
御医很快到了,试了试脉搏,眉头皱着成了豆豆,公主的病症他从没见过,看着像是死了,血流不止比较恐怖,但身体还是温热的。
春花嬷嬷哭天抢地,“公主可是王上的女人,你们想要活命,必须把她救活啊!”
御医背着手走了几步,道,“去给于大人传个话,请恕臣孤陋寡闻,从没有见过这般蹊跷怪异的毒药。”
“公主是中毒!!!”春花嬷嬷惊呼。
她看向四周的丫鬟仆役,这群人一天到晚围着公主转圈圈,凶手一定就在她们之中。
找到凶手,才能找到解药,救公主性命。
“别慌,此毒并不是致命,而是让公主陷入沉睡,只是……”阿牛拍了拍春花嬷嬷的肩膀,“只是没有解药,公主将永远沉睡梦中,无法醒来。”
殷淑进入了一个非常美好的梦。
梦里是一片茂密的花林,林中有个惬意的小院。
殷淑沿着青石小路走进院子,推开门扉,屋里淡淡清香四溢,一个与魏王长得很像的公子,正坐在堂前,手握一卷书,虽然看上去身子板有些柔弱,面色苍白略有病容,嘴角却挂着如沐春风的笑意,与她招呼,“淑儿,过来。”
“你是谁?”殷淑问。
泪水却不由自主的流淌而下。
那公子没答她,抵着下巴咳嗦几声,“不要难过,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我只不过早走几年罢了。”
殷淑抿着唇,慢慢靠近,她感觉心里有一团炽热的火,烧的她全身难受。
“从前姐姐总与我讲奈何桥孟婆汤的故事,淑儿,你说,这世上到底有没有轮回转世?”这公子是真的病了,他擦干唇下咳出的血迹,却是毫不在意,“去年我去太湖,路过菩萨庙,求了个心愿,也不知能不能灵验。”
殷淑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什么愿?”
公子笑了,笑的好看极了,殷淑一下子就想到了魏枞。她甩甩脑袋,魏王龙虎精神,才不是这般病秧子,听公子徐徐道,“若我有下辈子,还能与淑儿做竹马青梅,要是能活的长久些,定八抬大轿迎娶淑儿过门,不负相思。”
殷淑不做声,她如果有下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不要生在帝王之家。
“来,陪我看一会儿花吧。”公子牵上她的手,殷淑奇怪,明明在梦里,为何会感受如此真切。
梦里看花的公主,只是不知,她已经昏睡了足足两天两夜。
于睿百忙之中终于抽空来,最近王上心情不佳,奏折全都扔给了他,他看了阿牛好久眼,觉得这个蹲着削木头的公主仆从越看越眼熟,有一种似曾相识的亲近之感。
殷淑公主中毒的事,他让人瞒着魏枞。
看着床上的睡美人,于睿问了御医,公主生命无碍,只是什么时候醒,取决于解药。
于睿沉思了一会儿,“那日接触过殷淑公主饮食的,都审问过了?”
“除了公主自己的随从,全都审过,全部排除,他们身份也都查过,十分干净,”来人回报。
于睿看了眼春花嬷嬷与阿牛,两人若是有心害公主,有的是下毒的机会,且也不可能会有这醉生梦死。
醉生梦死此毒,是八年前的东宫所有,除了已经死去的太子魏英,知道此毒配方的大概只有一个人……
他随即出了宫门,上了马车,去刑部。
刑部大牢的待遇,因为陆雪秋的到来,上了不止一个段位,只见不足三十见方的牢房点了足足十八盏灯,真心像是谁家成亲或者元宵灯会的璀璨光芒。
于睿屏退了所有人,与眯着眼盘坐的陆雪秋道,“你为何给殷淑下醉生梦死?”
陆雪秋睁眼,一瞬间的疑惑,随即浅笑,作为儒门弟子仰望的三才先生,他拥有着温文儒雅的澄澈外表与机关算尽的阴暗内心,于睿自诩不是个缺心眼儿的,年少时候也被眼前人阴过无数回。
“咱们按着太子殿下的布局一路走到现在,你提前了时间,行,你有你的考量,且时机也算成熟,我们全都配合着你,可你给殷淑下醉生梦死,明知王上他现在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现在不是他谈情说爱的时候。”
陆雪秋不答话,笑容越来越弯,见于睿要脱了靴子上前打人了,才叹了口气,“此事过后些说,你不是瞒着魏枞了吗?再多瞒几天而已,说不定有意外之喜呢?”
“王上已经开始照着你的供词,让暗卫四处去查那宝藏的秘密,我们埋在魏国四处的暗桩,也都开始动作了。相信过不久,一切水落石出,王上当第一个是来质问你,要个明白了。”于睿靠在牢门边,“殿下终于死得瞑目,他的弟弟将会是个明君,之后的大魏清明盛世,我们也算是完成了殿下的嘱托。”
“我们演戏演了十年,总算能做回自己了,秋刍也能心无遗憾的死去,不用每天活在忏悔的罪过之中了。”陆雪秋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靠在毛绒舒服的毯子上,“你也是,陈珂也是,我也是。”
“世上也只有殿下,才会布下这漫漫十年的谋局,比之你与陈珂,一个避世隐居一个远在边境,我日日在王上身边,才是最难的一个。”于睿嘴上抱怨,却是心甘情愿的,当年魏英手底下的人手里,也唯有他的身份,跟于家的立场,最合适跟在魏枞的身边。
两人大眼瞪小眼唏嘘感叹了很久,于睿起身离开了大牢,路过皇宫宫门,他仰望那处金灿灿的大魏□□皇帝留下的狂草,想八年前,陈珂与他,跟随王上,带着边军一路从边境杀到了皇城,他爹带着传国玉玺,打开了此门,率文武群臣将玉玺献给王上。
那时的王上还是个遇事冲动,性情偏激的少年,八年朝堂,他慢慢的成长,成了大魏帝王之相。
记得陈珂那时候,打死不进城门,带着边军驻扎在皇城之外,陆雪秋在皇城大道正中摆下长琴,轻轻抚弄,绝不是什么恭迎王上破城而入的高歌。
嘈嘈切切,悲凉如许,正应了那日秋日黄叶随风落满地的景致。
“走吧,”他招了招手,马车继续前行。
斯人已去,如今盛世安稳,他辅佐魏王的戏,早就从假的变成了真的,他会伴着魏枞走到他生命的尽头,替他的好友与主上,好好看一看将来的大魏江河。
淑公主受宠4(大结局)
15(大结局)
魏枞看着眼前一封封书信,面色越来越沉。
秘宝的盒子里,装的就是这些。魏枞本来并不把秘宝当回事,只是陆雪秋的供词里提起了,他才命暗卫追着去查。陆雪秋不愧是文人之首,供词几万字里,基本上都是连篇的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