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话本,剧情连贯,画成一套活灵活现的配套图画。一套图画分为多张。
图画通俗易懂,画笔勾勒,不以精细为上,而以线条传神为主。
担忧惹来纠纷,谢峤昙还专门去拜会这些民间话本的写作者,嘴唇磨破求到了改画权,多数支付了一定费用。
有的作者爽快,只要求画作出来送来一套,分文不收。
收画之后,谢峤昙并不急着卖画,反而将这些“话本图”每套一拆三份,挨个汴京歌坊跑。
每个歌坊送其中的一份,三个歌坊收到同套“话本图”的不同剧情章节图。
谢峤昙三天跑完歌坊,又用了三天跑酒坊。
酒坊里喝酒的大多是男子,就不大适合放情情爱爱甜甜腻腻的“话本图”,此时每间酒坊每张酒桌上隔桌而置不同的“战将像”。
跑完酒坊,谢峤昙歇了半天,又去市集上给每个做生意的小贩发放财神图。
最后,伴随着这些“话本图”和“战将像”、“财神图”的是,每张画上有小字写着:“不走廊下画铺每日为前十名免费画像,先到先得。”
南巷这边有许多画室,往来顾客多是书生或者文人。
看新来的画室女老板整日忙的风风火火,热火朝天的进进出出,不由得起了好奇心,纷纷过来询问。
谢峤昙只是摆了摆手:“过两天你们就知道了。”
贺延槽看画铺开张了近半个月,还一张画都没有卖出去,只见谢峤昙整日四处忙活,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也觉得和尚摸不着头脑:“峤昙,你这是在干什么?”
谢峤昙好不容易坐下来,用手扇了扇风:“过几日,我们画铺一定正式开张!”
隔了几日,有歌伎陆续来“不走廊下”画铺,要求买余下剧情配套的“话本图”。
歌坊的女孩们陆续寻来,一个带一个,东看看西瞧瞧。
其中张垚剧作的话本《簪珠记》翻画的话本图最为受欢迎。
《簪珠记》话本讲述的是一位落魄书生钟卯和侯府千金谭先尔相爱而不得的故事,月下湖畔,私定终身,却因老侯爷的反对,逼迫钟卯离开京城,欲将谭先尔嫁给门当户对的纨绔子弟。
谭先尔在丫鬟的帮助下,偷偷离开侯府,去找钟卯……
悲欢离合,故事引人入胜又描写大胆。
歌坊茶肆,歌伎们哀婉泣不成声自发为《簪珠记》填词吟唱。
桥头画舫,伴着弦笙丝竹,将钟卯和谭先尔的爱情故事唱的人人皆知。
连同着话本图广为流传,引得许多名门闺秀和夫人口口相传私下互相借来传阅,好奇不已,纷纷遣府上仆人来谢峤昙这里买连载的话本图。
“不走廊下”画铺一时之间水涨船高,购话本图者众,群众的力量,尤其是汴京女子的力量将张垚的话本和谢峤昙的画铺推上人气之首。
谢峤昙趁热打铁又在《簪珠记》备受推崇之际,急忙令画工赶制了人物屏风图,张贴在做工精致的屏风上,放到画铺里当同款周边售卖。
竟反响大好,很是受欢迎。
《簪珠记》的尾章结局还没写完,张垚却整日闭门吃酒。
负责翻画《簪珠记》的画工几次来催促谢峤昙尾章的话本剧情,谢峤昙也没办法几次登门拜访张垚,都找不到他的人影。
整日有陌生客人登门询问《簪珠记》终章图何时出,一个人问一遍,一个人问一遍,谢峤昙愁的脑子都大了。
这如何是好,张垚真是令人手足无措。
谢峤昙正敞开着门,在铺子里低头整理着新到的画图,突然听见有人手指轻轻敲了敲她跟前的桌案:“这位老板,你这画室里有什么画可以推荐的?”
她抬头,一眼瞧见严叡徵唇角微微扬起,眸眼中带着戏谑看向她。
“严大人,您怎么来了?”她放下手中的画,起身。
严叡徵并不应她,四下扫视了一下,猛不丁突然开口问道:“不走廊下,你这画室名字起的倒是奇怪。”
“君子不立危墙,女子不走廊下。峤昙偶尔兴起瞎诌罢了!”
谢峤昙回答道。
她狐疑问道:“大人要来买画?”
严叡徵背着手认真看起她店中墙壁上悬挂的画轴,边踱步赏画边开口道:“不买画就不能来了吗?”
这大人可真是个刺头,好像每次见自己都要被他生怼一句。
谢峤昙忙否认,硬着头皮上前:“大人哪的话,严大人看看喜欢哪幅?”
“上次我兄长的事,多亏了大人的一句话,醍醐灌顶。”
那日在城楼前,严叡徵只道:“像不在容貌,而在于心。”
“魏贵妃与陛下年少相识,两小无猜。情谊无价。”
贺延槽才轰然醒悟,见未见过真人是无所谓的。
宣画院那些整日来返宫中的宫廷画家,见过魏贵妃的真容又如何,照人生搬硬套描摹,高帝不满意是意料之中的。
贺延槽索性直接根据坊间关于魏贵妃和高帝令焘亭年少相识的美谈,只画了令焘亭前的清泉和远山,而画中无人。
贵妃像无贵妃。
令焘亭无亭。
高帝一眼看中。
贺延槽直接走进宣画院。
严叡徵未理谢峤昙的客套之语,转身看她:“不过一句话而已,不必挂心。”
话音刚落,画室门口走近一个娉婷女子,容貌清秀,峨眉青黛,眉眼若含水秋瞳,惹人生怜,在门口犹豫踌躇。
谢峤昙见状迎上前去:“姑娘是来买画?”
那女子跟着谢峤昙走进画室,刚要开口,抬眼便看见严叡徵,有些讶异:“严尚书?”
严叡徵没料想此女子认识自己,声音平淡:“姑娘认得严某?”
女子说得坦然:“那日我与歌坊其他姐妹在画舫帘后弹琴,见过严大人。”
谢峤昙听了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原来是严叡徵也和其他富贵子弟一样惯常去寻欢作乐,缠头红绡不知送过多少曲娘。
严叡徵看了看谢峤昙,手握成拳在嘴边不自在的咳了咳。
从怀中掏了一个锭银放在她桌案上:“给我拿一套簪珠记的话本图。”
谢峤昙能想过严叡徵买山买水买财神图,都没想到严叡徵过来跟她说要买簪珠记的话本图。
一旁的教坊姑娘也是一脸惊讶。
“大人确定?大人是要自己看?”她犹豫开口,又确认一遍。
严叡徵伸手敲了敲她的额头:“想什么呢?我母亲要看!”
谢峤昙捂住额头,去取簪珠记的话本套图:“严大人,您给的钱太多了!”
严大人的钱怎么能收呢!
严大人的钱是我们能收的吗!
严大人拿了话本图就转身离开,腰间的玉佩跟着在空中转了个旋,他摆了摆手:“等下次我再来拿画!”
好不潇洒!
严叡徵刚回府,前脚刚迈进大门,小厮就小跑上前:“老夫人找您!”
“没说有什么事?母亲找我做什么?”
突然想起什么,他看了看手中的话本图,自言自语道:“正好,把这画给我母亲瞧瞧!”
严夫人叫自己儿子来吃点心,谁知这天自家儿子不知哪里来的孝心突然拿了话本图来让她看。
严夫人大喜,儿子真是知母莫若子,她前几日正听了身边丫鬟讲的话本,还没来得及遣下人去买回来,儿子竟买回来了!
笑逐颜开的严夫人边翻看着《簪珠记》,边厉色监督严叡徵坐下来吃点心。
边感叹道:“这画真是好,我儿真是及时雨!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知道为娘正要寻这个来看!”
严叡徵莫名心虚,吃着点心的嘴角抽搐了几下。
女人家竟真都喜欢看这些?
琴酒姑娘
来人正是汴京其中一家生意如火如荼歌坊的歌伎,名唤琴酒。
此时“不走廊下”画铺里,只有她和谢峤昙。
画铺里点着贺延槽前日拿来的上好沉香,精致小巧的香炉里若有若无散发香味萦绕画室。
琴酒望着谢峤昙,朱唇轻启,话还没出口,泪便先从眼眶而出:“谢姑娘,你可知张公子现在人在何处?”
谢峤昙最看不得人哭,还是美人流泪,弱柳之姿,忙开口道:“琴酒姑娘,你先别哭!先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情了?你是要找张垚?”
“我也许久没有见过张公子,这几日很多人都催我问他要话本的终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