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寂说:“招招。”
林招招侧过脸:“啊?”
陈寂说:“我说过的,陈炽,我弟弟。”
同父异母,养在两个天壤之别的环境下,却同样别扭的兄弟俩。
林招招说:“我听说过你哦。”
陈炽也笑了:“我也听说过你,陈寂说你……”
陈寂说:“安静。”
陈炽吐了吐舌头:“他不让我说。”
林招招摇着陈寂的手臂:“你说我什么?”
陈寂面不改色:“我说你可爱。”
林招招一怔,旋即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现场可爱给他看了。
陈寂被可爱到了,轻咳了一声:“你去那边望风,我想跟陈炽说说话,可以吗?”
林招招说:“好!”等林招招走远了,陈炽才问:“你要去哪儿?”
陈寂默了默,开口:“这么聪明?”
陈炽抱着胳膊靠在墙上:“不然你怎么会把林招招带过来给我看?”
“嗯,下学期我入A省省队,要转学了。训练加上学,时间会有点紧,但我还会来看你的。”
“你可以给我写信。”说完,陈炽一言不发。
陈寂叹了一口气:“陈炽。”
陈炽僵硬地靠着墙,面无表情:“不要走。”
陈寂说:“你知道不可能。”
“你如果走了……”陈炽吐字冰冷,“就不要再来看我了,你以为我是什么,永远在这里巴巴地等着你来看我吗?”
“陈炽!”
“我会很记仇很记仇,我会记得是你先走的。”
“你也该记得,是我先来找的你。”
“那也是你先走的。”
“好。”陈寂烦躁地在原地来回走了两步,脚步顿住,看着陈炽,“你是养在别墅里名正言顺的陈家少爷,含着金汤匙出生。我呢?陈炽,我问问你,那我呢?陈念先从来没有来看过我一眼!我现在难道不能去追逐自己的梦想吗?”
“小少爷,难道陈念先没有教过你,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会如你所愿吗?”
他的话越说越重,完全没察觉到陈炽越来越红的眼眶:“你以为我想来这里看你吗,你以为我不想带你走吗?陈炽,我是谁啊,我能带你走吗?就算我真的能带你走,你能在只有一米宽的床上睡着觉吗,你能忍受手洗衣服吗?你能……”
陈炽吼道:“你怎么知道我不能?”
他哽咽出声,眼泪掉下来,委屈极了:“你都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
陈寂慌了一下:“你别哭。”
陈炽抹了抹眼泪:“陈念先教过我最多的一件事,就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会如我所愿,可是我以为你是例外。”
他曾经很羡慕别人有哥哥,因为哥哥仿佛一直是强大的,可以挡在所有的危险面前。后来陈寂来了,穿的衣服很旧,帆布鞋刷得发白,可还是那么干净好看,让人不自觉地想亲近。虽然他总是记不住陈寂的样子,可陈寂每次都很有耐心:“我是你哥哥。”
他是胸口始终戴着阳明初中徽章的哥哥,多好的字眼。
他们流着同样的血液,滚烫热烈,好像认识许多年了,他把所有的信任都给了陈寂。
陈寂曾说过,他们都是可怜人,只是他缺的是物质上的,而陈炽缺的是精神上的。他从不伸手向陈炽要任何东西,却从不吝啬地把所有兄长的爱都给陈炽。
可是陈炽也要失去陈寂了。
陈炽的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过了一会儿,他稳住了情绪,说:“你走吧。”
陈寂沉默了片刻,说:“生日快乐!”
“这个……”陈寂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乒乓球拍,“生日礼物。”
“陈炽,我会好好打乒乓球,会变得很厉害很厉害,到时候,我会从正门进来找你。如果你需要,我还会帮你把陈念先赶走,好吗?”
“你拿着。”陈寂伸出手。
陈炽沉默地把乒乓球拍接过来,底板和胶皮磨损得很严重,一看就用过很久,手柄上刻着字,歪歪扭扭地手牵手,是陈寂和他的名字。
“那我走了。”
陈炽没有说话,他抿着唇,眼中泪光轻闪,却始终不愿意让它落下来。陈寂停顿了一下:“让哥哥抱一抱,好吗?”
不等陈炽同意,陈寂上前抱住了他,温热的泪珠终于落在他的肩膀上。陈寂叹了一口气,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我会想你的。”
陈寂松开他。
陈炽瞪着陈寂:“我不会。”
陈寂勾了勾唇角:“好。”他转过身,看向林招招,“招招,走了。”
“来了!”林招招从墙角处探出头来。
陈寂抬步往前走去。
陈炽在他的身后大声喊:“我真的不会想你!”陈炽咬牙切齿,是在挽留他。
陈寂的脚步微顿,他扬了扬手,放下时牵住林招招的手,继续坚定地往前走。
他们的少年时代就此别过,从此走向两条不同的道路。陈寂将他丢在原地,一直往前走,并自作主张地要求他也要往前走,好像这样勇往直前,两人就能在顶端相见。
可是回不去了。那些陈炽只相信他的岁月,那些陈炽不敢亲近他却忍不住亲近的时光,那些……他走了很远很远的路去见陈炽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十四年后,他们再度相遇,他履行了帮陈炽把陈念先赶走的约定。他们约在安静的西餐厅里见面,四下寂寂,大提琴声优雅,一道道菜摆得精致。
他们礼貌而疏离地交谈,连相视一笑都很少。
最后,他们握手道别,走向不同的方向,不同的人。
沉默的车子里,陈寂松了松领带,打开音乐,往后靠了靠。歌声绵长而忧伤,像沉重的叹息:
把所有星空下的能量波收集,保护你,
就算黑夜静止,沉溺了消息,
快把我带走远离,这纷扰世纪,
多陪你一万米,
……
多一次分离,也变不了和你一起,
看斗转星移。
其实,他想陪陈炽长大的愿望一直在心底藏着,可是来不及了啊。
番外四 少年一瞬动心便永远动心
讲台上,少年捏着粉笔的手微微用力,白色的字迹在黑板上醒目有力,一笔一画,工工整整,“陈炽”两个字分明地透露出几分不羁来。
他落下最后一个点,回过身,露出灿烂的笑容,声音清越:“大家好,我叫陈炽,请多多关照。”
欢迎的鼓掌声震耳欲聋。
“哇!”
“太帅了吧!你看到了吗,他有小泪痣,呜呜呜,好美啊!”
“我看到了看到了,这颜值跟咱们徐遇安有得一拼吧?”
“他比徐遇安好看!”
“你们有没有发现,他不但帅,而且有点说不出来的可爱,比七七还可爱的那种!”
“他哪儿能跟我们徐遇安比!我们徐遇安是当仁不让的校草!”
“呵呵呵,不要踩一捧一好吗?抱走我们七七,不约!”
这是女生们的想法,男生们则是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反正没有新来的小子,还有徐遇安和阮归期,轮不到自己,无所谓了。
而被谈论的另一位主角徐遇安正低着头,放在桌下的手飞快地折着一张纸,不过一会儿,一只千纸鹤就立在了掌心。他“啧”了一声,把千纸鹤往桌上一丢:“三百二十七。”
“还差一百九十三,加油!”七七在后面鼓励他,眼珠一转,看向正在做卷子的林喻言,“言言,课间二十分钟呢,你能不能休息一会儿?我教你叠千纸鹤。”
林喻言头也不抬:“你再叠千纸鹤,你家浅浅姐姐也不会看你一眼的。”
阮归期大怒:“谁说的!浅浅姐姐那么疼我,这是我送她的新婚礼物!”
林喻言不说话了。
阮归期又说:“你就算不叠千纸鹤,也该看看咱们的新同学,认识认识吧?”
“新同学?”林喻言停了笔,往讲台上看去,讲台上的少年正在跟班主任说着什么,班主任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胳膊,给他指了一个位置便出去了。
少年转身走下了讲台。
咦?林喻言眨眨眼,她有点近视,少年的面容看得并不清楚,只隐隐觉得有点面熟。随着他越走越近,熟悉感越强,被藏起来的记忆像风一般扑来。
林喻言恍然地“啊”了一声:“是他。”
阮归期好奇地瞪大眼睛:“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