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这几日她倒是耳闻:教他们的这个舞师,被小倌们私底下骂为疯子。
听说他以前是这花月楼的花魁,跳唱拉琴样样精通,尤其是拉琴,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甚至当朝的乐师也比不上。
但世人更愿意把这两人称作双琴二绝。当朝乐师最擅长的是抚古琴,而他最擅长的是拉胡琴,一白一红,一清一火,一静一野。
再后来,他榜上京城有名的权贵,终于是爬上了高枝,鼎铛玉石,金块珠砾,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饶是钿头银篦击节碎也不过如此。
可他似乎对这花月楼还有留恋,不知是花了大钱还是怎么回事,他成为了花月楼的最大东家,并且每隔一阵就会来这教舞蹈,说是教舞蹈,不如说是发泄心底的郁气,他嗜好凌虐男人,尤其是长得漂亮男人。
怪不得这几日,她的舞跳得愈发好,就算这样也没少被那个舞蹈师挨条子。
这天,临昀锡照常去舞蹈房,舞师重新调整了一下队形,临昀锡被调到那个黄衣小倌的右边,这个黄衣小倌是怜柒的小跟班迷弟,而且总是看临昀锡不顺眼,对她酸言酸语的。
临昀锡也很烦闷,只希望不要出什么乱子才好。
才刚开始跳,啪——
“对不起啊,春草弟弟,不小心碰到你了,都是茶衣哥哥不好,可是弄疼你了吧。”
那黄衣小倌胳膊故意伸长往临昀锡那里甩,抱歉的声音阴阳怪气令人起鸡皮。
临昀锡不想把事情闹大,只是摇头,示意没事。
啪——啪——
又是一下,两下,三下……
临昀锡心里冒气,这娃娃子绝对是故意的!
当她好欺负是吧?
临昀锡故意在下一个动作,脚往他那一伸。
扑的一声,那黄衣小倌被绊倒在地,他哭得梨花带雨,尖叫道:“啊啊啊啊疼死了!都是你!春草!你故意绊我!呜呜呜……我的脚好像崴着了!嗷嗷嗷……我跟你没完!”
临昀锡心里怒骂:有完没完,你不故意用胳膊甩我,我至于么。
又是啪啪啪几声,舞师挑起红带向临昀锡和那个黄衣小倌各三下。
“你们是在这学跳舞的,不是在这里当猴子耍!让我见到下次,重罚!”红衣舞师那半张混血的脸很是不耐烦。
临昀锡见势,连忙扶起那黄衣小倌,也学他先前说道:“对不起啊,茶衣哥哥,不小心摔到你了,都是春草弟弟不好,可是弄疼你了吧,快起来。大家都瞧着呢,要是耽误大家的时间就不好了。”
茶衣站起来,冷哼一声,不再理她。
☆、燕王
事后,怜柒把药给临昀锡,让她道个歉,还嘱咐道:哥哥弟弟们都是一家人,要好好的相亲相爱。
临昀锡面上答应着,心里不满:相亲相爱?
好的很,谁叫她临昀锡这么善良美丽大方呢。
等你好了,咋们才好继续互相伤害,不是么?
临昀锡拿着药给茶衣,一只脚刚伸进屋子:“我来送药。”
茶衣啪地摔桌子,大叫道:“你还敢来!先是抢走我的怜柒哥哥,仗着我的怜柒哥哥心地善良,不问世事。谁知道你又安得什么心!”
临昀锡耸肩,冷道:“我为何不敢来,前面一直故意甩我胳膊的人是谁?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么?我只不过是把同样的东西还给你而已,不然一直欠着,我的心会过意不去的。”
茶衣自知理亏,别过头去:“我才不要你的药呢!滚!滚!滚!”
临昀锡把药放在地上,搁下一句话,摔门而去:“爱要不要,不要拉倒!反正疼得是你自己!”
片刻,那茶衣,扭捏半天,还是捡起了药瓶,凑到鼻子上闻了闻,一边掉着眼泪,一边把药抹在脚踝上。
那边临昀锡出去后,正准备回屋子,突然被别人叫住。
“会跳追花舞不?”花月楼某个管事,瞧见正准备会屋子的临昀锡,有些着急问道。
临昀锡想了想,还是如实点头。
“太好了!正好人手不够,还缺一个,你,来跟着。”
管事的顺便递给她一层白纱让她遮着面,临昀锡心里咯噔,莫不是要接客?
“肉肉唧唧发什么愣!是想吃鞭子么!”管事不耐烦地呵斥着。
临昀锡无奈只好跟去。
绕过长长的走廊和屏风,屋子里坐着两个穿着华服的女人,其中一个女人左拥右抱,莺莺燕燕真是好不热闹。
她对面坐着的女人,却是独自一身,眉头暗锁,无暇去享美人之福。
“狗东西,给本皇女凑够九个舞妓就这么难吗!”那个在美人丛中的女子怒气道,一个酒杯摔了过去。
管事的连忙谄媚道:“来了,来了,这就来了。都是上等的美人。”
啪啪,管事鼓掌,几个舞妓移动着步子出来。
临昀锡混在他们其中,心里冒着冷汗。
那个摔杯子的女人忽而又朝着对面的女人讥笑道:“燕王可真是洁身自好啊,既然来都来了,何不受侄女的一番好意呢,毕竟老当益壮嘛。诶呦,你瞧,这小美人又不好意思了呢!”
燕王正襟危坐,沉声道:“老臣今日与大皇女商量之事,大皇女您意下如何?”
“什么事!事!事!真扫兴!你这老不休的,一天到晚就是些乱七八糟的,啥事哪还比眼前的小美人更重要呢真是越老越死板了!”大皇女拉起美人小手,正要一亲芳泽。
燕王叹息一声,只是闷声喝酒。
临昀锡有些奇怪,今天这大皇女和上次见着的,完全判若两人,莫非是酒醉所以就这样了?
忽然,大皇女起身,捞起一个舞男抱在怀里,色咪咪道:“小美人,你在那晃来晃去的,是不是就等本皇女宠幸你呢?”
被大皇女搂着腰的临昀锡心脏哐哐得跳个不停,心里暗骂自己是什么运气。
“小美人,你的腰怎么这么细……怎么不说话,害羞了?”大皇女一边咬着耳朵,一边用手摩挲着临昀锡微微出汗的手。
“呵呵,你看你的耳根都红了……”
临昀锡紧张地不知所措,鼻尖全是她身上独有的龙涎香。
“你唤作什么?”
“回……回大皇女,奴换作春草。”
“春草,好名字,□□都没你来得烈。”
临昀锡心里麻痹。
所以,那个老鸨给她起名为春草,就是这个缘由?还真是有内涵。
老不正经!
“燕王,你瞧这小美人瞧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正好你孤孤一人。这小美人就留给你了!春草,你可要好好服侍咋们纯情的燕王殿下。让她好好感受人间的乐趣哈哈哈……”
大皇女扔下临昀锡,抱着酒一晃三倒地摇出了屋子,嘴上还喃喃道:“无趣,真是无趣,本皇女要要换个地方找乐子……”
一旁坐着的燕王,本准备也离开,却又收回了步子,她望着临昀锡的神色有些复杂。
尽管,舞妓们都带着面纱,可她还是第一眼发现了他。
面纱上露出的那一双眼睛,太像了!
简直就是他——她的青梅竹马,她心头的白月光、朱砂痣。
她放下酒杯,心里闷闷道:还是说酒意熏人,晃花了她的眼?
“其他人都散了,你留下来。”
“春草,是吧?把面纱取掉。”
临昀锡心里一惊:什么玩意?
可是这人她招惹不起,犹豫片刻,只好听话照做。
那张上好的脸没有面纱的遮挡,越发美得动人心弦。
燕王简直停止了呼吸,她有点不相信眼前的人,是做梦还是她出现了幻觉。
“颜儿,是你吗,你来找我了!是我不好,是燕姐姐的不好……”
说着说着,她竟然流下了眼泪。
“回燕王,奴名为春草,并不是您口中的颜儿。”
“不!你就是颜儿,你就是!你还是不愿意认我吗!我是你的燕姐姐啊,你送我的纸鸢燕姐姐还留着……”
燕王醉得不轻,情绪异常,最后一个激动,啪嗒一声,倒在了桌子上。
临昀锡倒吸一口气,还好,还好。
这晕得真是时候。
忽而,临昀锡心里思索:从刚才来看,自己长得很像她的心上人,不如正好借此机会,让燕王把她赎走。然后,告诉她自己是个女的,再让她放了她。
想毕,临昀锡将自己的手绢塞进燕王袖子里的暗袋,放的时候瞥见里面鼓鼓的钱袋,她心里还是挣扎了一下,收回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