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又聊了会儿,声音都是压得低低地,宋君年听不真切。
“我今次过来不是想劝服你,我只是想讲出我自己的一些看法,爲什么我不赞成你的做法,让你多一个考虑的方向。最后还是由你自己权衡。”钟佩悟翻阅宋蘅的病历,说。
☆、第 56 章 (END)
就这样日日打针吃药,宋蘅熬过了孕期头四个月。
她没离开过医院,连宋君年也几乎在医院常住了。但他们还是不敢著手购买婴儿用品,生怕准备了用不上。
宋君年拍回来的鑽石大小为4.02克拉,颜色级别为D色,淨度为FL最高淨度级别,切工方面为3EX最高切工级别,无萤光,淨值400万港元,是宋君年近年来最大一笔开销。戒托也是他专门找人设计的,所以各种程序下来,几个月后才拿到手。他在拍卖网上还看中了一条起拍价为6.8万欧元的冰糖鑽石项链,觉得宋蘅会喜欢,顺便就以8.2万欧元的价格拍了下来。他分担不了生育的痛苦,只能在金钱上出力了。
在医院求婚没情调,但是事到如今宋君年急著给宋蘅一个承诺。
唐氏筛查结果出来后,宋蘅刚松了一口气,完全没料到宋君年突然会掏出一只戒指单膝下跪。
她好像也不多么吃惊,她更多是单纯地因为blingbling的大鑽戒而欣喜。她好久没碰过自己的首饰了。宋君年突然觉得,缓解她焦虑症最好的方法很可能就是最简单粗暴的珠宝大法。
宋君年的喉结滚动好久,最后也只讲出“Marry Me”。
她没有惊喜的感觉,她早就猜到宋君年会求婚。
但是——“我爱你,Ralph,但我暂时还不想结婚。”她顿了顿,“不是你的原因。这些天我什么都没做,就困在床上想事情。我想明白了。虽然我之前想过结婚,我也跟你説过结婚,可是到了今天,我反而不希望婚姻影响我们的感情。我不想你背负不必要的心理负担。我呢,也不想有太多束缚。我是宋蘅,是Ms.Song而不是Mrs.Song。我不想以后大家説起我,第一反应是宋太太。我更希望被称爲宋律师。Heather的话説得难听,但不可否认她是对的。再説,我们同居的状态就很好,很合适。我曾经以爲结婚就是对爱情最大的承诺,但如果结婚会消磨感情,那结婚又有什么意义呢?或许我以后会改变想法,但此刻我确定我不想结婚。”
宋君年单膝跪地了老半天,抿紧嘴巴,大脑想飞速运转,但脑神经就是不肯动。他不意外宋蘅会这样回应。以前宋蘅向往婚姻,因爲她自己有恋爱的感觉,却没真真切切感受过婚姻。她可以承受婚姻的琐事和他家人的麻烦,但她无法容忍自己变成其他人的附属品。这次意外怀孕,等于瞬间把她拉入了世俗眼中的婚姻处境。有了孩子,她的社会身份符号便默认成了(准)宋太太,而不再是Gabriella。她説得没错,以她的能力和地位,婚姻只会是损耗。
“腿有点麻。”宋君年晃了晃身子才站起来。他抓住宋蘅的手,不由分説把戒指套进她的中指。“我女朋友戴起来真好看。”他低下头,亲了亲她的手背。
“你眼光不错。”宋蘅展开五指,仔细打量鑽石的流光,笑意直达眼底。
没有尘埃落定的感觉,但无法否认这是眼前最令两人心安的选择。
宋君年小心翼翼地抚摸宋蘅的肚子,他的女儿在裡面呢。对这个孩子的感情随著一次又一次的B超加深,看她从只有黄豆那么大到终于有巴掌大。路还长著,还得慢慢熬,不过宋蘅的焦虑症没有加重,贫血状况也有很大改善,总算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知治那边的事情告一段落,父亲因祸得福,董事会再也不敢急吼吼地找人代替他,工作狂人于是名正言顺地保留董事会主席的位子。宋君年见情况稳定,和宋蘅商量后,终于跟二老讲了自己这边的事情。
电话那头听不出父亲有什么别的情绪,就一句淡淡的“知道了。”
姑父的反应就激烈多了,第二天就从上海飞过来,效率之高让宋君年吓了一跳。不过这也的确是姑父的行事风格。他只是万万没想到,父亲也一同过来了。
“没打扰到阿蘅休息吧?”姑父紧张不安地搓著胖手说。
“怎么会呢。”宋蘅微笑说。
父亲还好没摆著严肃端正的谱,甚至还有点“爷爷”的气质。这是一种很玄妙的、很难形容的气质,就是一看就知道这人当爷爷了。宋君年没想过自己父亲有朝一日也会给他这种感觉。
寒暄了几句,姑父就急吼吼地掏出一个盒子来,裡面是梵克雅宝的耳环和吊坠两用红宝石鑽石耳环。“这是早该给你的见面礼了,就是之前时机不合适。我年纪大了,不知道你们年轻人喜欢什么,这是我叫我手下帮忙挑的,你看喜不喜欢?”
“家人送的,当然喜欢。”宋蘅笑眯眯地收下了。不过宋君年知道她稍后肯定会回礼,不会比这副耳环贵重,但一定要体现心意。
姑父用手肘捅了捅父亲,催促道:“老宋你磨磨蹭蹭是怎么回事?”
父亲微微瞪他一眼,这才故意不紧不慢地拿出另一个盒子。同样是珠宝,一条蓝宝石、海蓝宝及鑽石项链。“这是我们宋家的一点心意,你辛苦了。”
“是我自己想要这个孩子,再辛苦也值得。”宋蘅说。
姑父嘿嘿一笑,拉著宋君年的手就唠叨个不停。“你看见你爸的黑眼圈没?啧啧,他老人家昨晚翻了一晚上的族谱,在琢磨给自己的孙女取名呢。你这辈是‘君’字辈,下一辈呢是‘晋’字辈,不过这个字不太适合女孩子用。”
宋君年难以置信地看了自己父亲一眼。
父亲不太自在地转过脸去,“就你一天天的嘴多,孩子叫什么名字最后还不是他们两定。”
宋蘅悄悄拉了拉宋君年的袖子,悄声说:“其实你父亲挺开明的啊。”
宋君年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她。
“什么时候约你家人一起吃个饭?”姑父迫不及待地问。
“都可以的。”宋蘅当即去订了福临门的房。
宋蘅暂时出不得医院,便只有宋君年陪两家人吃饭。这种事情向来挑战情商,又没有长袖善舞的宋蘅在场,宋君年整顿饭是吃得梗在脖子裡。他最担心的自己父亲。父亲可不是那种好相与的人,如果不笑,一张脸足可“止小儿夜啼”。他可不想给宋蘅父母留下自己家人不好相处的印象。
提心吊胆了一晚上,直到回到宋蘅的病房他才松了口气。
“怎样?”宋蘅不怀好意地问。
“应该过得关。”宋君年松开了衬衫最上面两颗纽扣,忙不迭灌了一杯冰水。“我爸他居然还说了两个笑话,差点吓到我。”
“我一直都觉得他只是对亲人严厉罢了,如果他真情商不高,怎么可能把生意做那么大。”宋蘅笑眯眯地揉乱他的头发。
“别,我还没洗头。”宋君年笑著躲过她的魔爪,然后一个反手抓住了她的手。一颗硕大的鑽戒就在眼前,在灯光下像一轮圆月,迷离了视线。他抬头望著宋蘅——她瘦了,脸部轮廓更加分明,但整个人的神态很柔和,散发著说不清道不明却万分令他心醉的光芒。
他在鑽石上面落下轻轻一吻。
美国,侯斯顿,Orchid Mansion
叶晋之在花园整整坐了12个小时,看著圆月升起再散去。农历十五,即使是国外的月亮也是圆盘的模样,仿佛所有遗憾都弥散,所有心愿都完满。
护工轮班换了两批,在他身后两步远的地方坐著,谨守职责,一言不发。
对叶晋之来说,紧緻秀丽的花园裡还是只有他一人。
各色被园丁细细打理的兰花自由随心地在花园里生长,没有受到人为的塑形干预,看上去凌乱而倔强。月色溶溶,一片肆意,张扬,明艳,生气勃勃。
兰花其实哪止秀雅内敛的一面。兰花也可以有热烈的风姿,只是宋君年没意识到罢了。
一阵风吹来,护工连忙帮他盖好厚厚的羊毛毯,然后迅速回到自己的位置。
叶晋之苦笑,嘴巴一阵干涩,突然间想喝点酒。不过还是算了吧,没有人陪,一个人喝有什么意思。
他手裡抓著一串孔克珠项链,就像当初母亲临终前他抓著她的手那样依恋,也像他在宋蘅面前跪下抓住她手腕哭求复合那样用力。只是,他都没抓住,最后还是只剩下一条没有温度的项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