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童甜美可人的声音传来.不过听不太清她说了什麽。
“Azure今晚过来和你睡吗”
“是啊,”宋蘅故意拉长了脸, “你又不在香港,难道我要独守空房啊。”
“我也是独守空房啊.”宋君年想她,想到极点,想把她紧紧塞进自己怀裡,想听她嘀嘀咕咕为甚麽苹果批的苹果片非得要把尖的一端朝中心放,想她在自己身下放肆哼叫。
“好啦,我不跟你说了,十点对于小孩来说很晚了,我得逼Azure快点上床睡觉。”
“我想和她说说话.”宋君年道。
两秒钟后,一个洋娃娃蹦进了屏幕裡,头髮像她契妈那样鬆鬆散散地披在身上,手裡正抓著一个Audrey Hupburn模样的芭比娃娃.Azure甜甜地打了个招呼,还准备唠叨一番她今天下午和契妈去看了什麽电影,电影裡的小女孩做了些什麽,然而她非常尽责的契妈不准备同意她晚睡.Azure胳膊拧不过大腿,只得闷闷不乐地和宋君年道了再见。
宋君年抬头看了眼一如既往不见星光的天空,锁掉手机,正准备回屋时冷不丁被姑父的说话声吓了一跳。
“我怎麽听到了小孩子的声音?”姑父拎著两个空酒杯和一支红酒。他笑嘻嘻地倒上酒,递了一杯给宋君年,“难不成你偷偷生了个孩子没告诉家裡?”
“是啊,不止一个呢,三男四女。”宋君年也不反驳,心情颇好。
“哎呦喂,过年给红包我得破产。”姑父夸张地做出了一个惊讶的表情,然后鬼鬼祟祟地在他耳边问道,“是同一个妈生的吗?”
“一个孩子一个妈。”
姑父哈哈大笑起来,肥厚的手掌“啪”得一声落在宋君年肩上,“要真这样,你姑妈会被你气得从土裡蹦出来。”
宋君年笑著耸耸肩,喝了一口红酒。
“其实宋律师真的不错。”姑父又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眯起的眼睛闪啊闪,“一个女人三十岁出头就能主导大型IPO,有,但不多。她的眼界和学识很广,你们在一起会有很多共同话题。而且合作期间我就发现她这个人很踏实谦虚,不像那个啥——Adrian喜欢卖弄能力,好像没了他天会塌似的。她那时就给我一种感觉,怎麽说呢,我觉得她骨子裡的那种独立和傲气很像你姑妈。”
“怎麽会呢,姑妈温柔内敛,Ella张扬热烈,她们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宋君年哭笑不得地回道。
姑父端起架子来,摇著胖胖的脑袋,一本正经地说:“你以为你姑妈就是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吗?你没见过她和地痞流氓谈判时多麽冷静强硬,那架势,可以说是不怒自威,说话又有理有据的,硬是和人家和和气气地达成了协议。我认识她的时候你们家情况很艰难,你母亲去世了,你父亲又得罪了教育局的官员搞得收入骤减,她一个年轻女子,学历不高,也没技术,只会做生煎包,起早贪黑买材料,剁馅,包包子,开裆做生意,每一项工作都是自己亲自动手,没求过人。有一次上海连下数天大雨,买的好猪肉都馊掉了,你姑妈又没钱买新的。我就想帮她,她死活不愿意。我问她,你怎样才肯接受我的帮助?你猜你姑妈怎麽说?”姑父沉浸在自己的回忆裡,眼神放空,神情却安乐极了。
“我不知道。”
“她说,你娶我啊,你做了我丈夫,不就可以名正言顺帮我咯,你也可以天天免费吃包子。”姑父说罢,发出一声轻叹,似有怀念,又似有惋惜。
宋君年从来没听说过他们的故事,咋一听是姑妈追的姑父,第一反应是不敢相信。他记忆中的姑妈温和极了,从不疾言厉色,永远一副“坐看云起时”的淡然模样,随遇而安。难以想像姑妈竟如此大胆的一面。
“其实,有个问题我想问很久了,又怕会伤害你和姑妈的感情,所以一直没问。”
“问吧,都这把年纪了,还有什麽不敢答的。”姑父大咧咧地把手上的酒一饮而尽。
“你和姑妈结婚那麽多年一直没孩子,觉得遗憾吗?”宋君年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这麽多年都忍住了,到最后还是问了这个问题。
姑父吧嗒吧嗒着嘴巴,毫无芥蒂地说:“我没有过小孩,也不知道有或者没有会有什麽区别,这些年我和你姑妈过得很开心,也就这样,没有多想。”
“老一辈的人不会有意见吗?”
“说是肯定会说的啦,但我有好多兄弟姐妹,侄子侄女一堆,用不著把传宗接代的任务交给我。很多人拼命生小孩,也不知道是自己想生,还是因为老爸老妈想要孙子。我没这个压力,自然会想我们到底是不是真的想要小孩?到最后发现,就算没有小孩,自己的日子一样过得很开心嘛,反而看著我那些哥哥姐姐为孩子操碎了心,我还觉得自在呢。”
“姑妈走了之后,就没人陪你了。”
“是啊,所以你爸拼命给我找事情做,让我不要想太多呗。”姑父嘿嘿一笑,“可是如果生了个败家的,我可能早就气死了,就像我那个不成器的大侄子那样,三天两头逼著老爸卖房子好拿钱去赌。做人嘛,过得开心就好。我把你当儿子,你又孝顺,我觉得已经很幸运了。”
“所以,别听你爸的,我和你姑妈不希望你因为长辈催促而结婚生子。你过得开心,我们就高兴。”
☆、第 40 章
宋蘅是怎麽慢慢踏实起来的?
大概是因为她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在成堆的文件和数不清的谈判裡让自己闪闪发亮。也或许是因为宋君年意识到她缺失安全感,有意识地去做些安她心的事情。
比如,宋君年会在确认宋蘅晚上要加班不需要他陪伴时才答应同事去聚餐。
宋蘅很享受他这种事事先考虑她的做法。宋君年总是迁就她的时间表,自己的空閒时间首先安排给她这个女朋友,其次才是自己的爱好。
“别想太多,看见你我就开心。”宋蘅刚表达自己不希望他牺牲太多自己的空间的想法,就被他塞了一嘴的牛轧糖。“你一个星期有一半时间在台北,我自己空下来的时间不少。吃得出我在牛轧糖裡加了什麽东西吗?”
宋蘅被他转移了注意力,一开口一股浓郁的姜味从嘴裡冒出来,“姜。”她盯著宋君年手上拿的一盒粉色包装的牛轧糖,“还有红糖?”
“虽然红糖和白砂糖本质上是一样,但既然老祖宗觉得红糖加姜对女性身体好,我姑且就傻一回。你现在period来了,吃这个正好,哦,我用的是脱脂奶粉和脱脂黄油。”宋君年笑眯眯地又塞了一颗牛轧糖到她嘴裡。
宋君年甚至亲自挑了一箱牛油果送到宋蘅的office。一箱裡面有16只,按照生熟程度从左到右排过去,这样宋蘅第一天可以吃最熟的那只,到了第16天时,最后一只也刚好熟了。
宋蘅寻思着著把这箱水果放哪,见Jess推门进来,像见到了救星般睁大了眼睛,“Jess, 你看一下我办公室哪儿有位置放……你手上拿了什么?你不是请了半天假去拿体检报告吗?”
Jess慢吞吞地关上门,眼皮底下一片青色,看上去疲惫极了。
“Boss,我要辞职。”
宋蘅惊得差点拿不稳箱子。
“这是我的辞职信。”Jess把手裡攥得皱巴巴的信摊平放在宋蘅的办公桌上,“Boss, sorry.”他一放下信就赶紧后退一步,头低著,彷彿不敢直视自己跟了三年多的上司。
“不是……先讲清楚发什么什么事!”宋蘅放下箱子,双手撑著办公桌,看也不看Jess的辞职信一眼,迷惑地眨巴著眼睛,期盼Jess是在开玩笑。但她又是那麽熟悉Jess的为人,潜意识告诉她Jess是认真的。
“就是……我要辞职……我觉得我不适合继续做你的助理。”Jess不安地搓著手,眼镜戴得歪歪扭扭也不去调正。
“你要深造?还是有更好既选择?”宋蘅不自觉放软了语气,寻思著要怎麽留下Jess。若他是要去深造,她没理由拦住他。但是如果有人要挖她的牆角,她就得想办法应对了。这些年她有过很多个助理,Jess之下她还有四个小助理,那是律所分配给她的,她不喜欢。只有Jess和她有默契,能跟得了她的脚步,知道她的习惯,帮她打理好里里外外的事。她已经适应了Jess在身边,不敢想像没了他自己会怎麽手忙脚乱。而且,当初就是他让宋君年决定去法国找她。Jess于她而言已经有点像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