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双亲健在吗?独生仔?”
宋蘅爸爸又抢白道,“你不记得内地有条独生仔女政策啊?”然后等宋蘅的妈妈再次敷衍地哄他才又得意地笑了。
“妈妈在我半岁的时候就去世了,现在家裡就只有父亲和姑父。”宋君年连忙开口,想著他们是想知道更多关于自己的事情,便主动交代情况,“我今年36岁,大学本科在上海读,硕士和博士都在美国的John Hopkins大学进修,现在是养和医院的一名眼科医生,有一个loft和两辆车。父亲有一家公司,IPO就是Ella经手的。”
“医生好,这么多职业裡边我最中意就是医生,如果阿蘅当年生物好点咧我都想她做医生,牙医最好啦,一点都不辛苦。”宋蘅爸爸拍手称快。
宋蘅爸妈对宋君年的接受之快简直让他受宠若惊。饭后宋蘅拦住宋君年,自己跑去厨房和妈妈一起洗碗,以至于宋君年不得不自己一个人面对宋蘅的爸爸。
说不紧张的,简直开玩笑!
宋君年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挺直了背,就像小时候老师要求的那样。
“后生仔,吸烟吗?”宋蘅爸爸弯腰,在茶几下面的杂物裡摸索著什麽。“我看下烟灰缸在哪……”
“不用麻烦了,伯父,我不吸烟。”宋君年连连阻止。
“不吸烟就最好啦,损害自己健康不説,身边人吸二手烟都不好,尤其是对小朋友。”宋蘅的爸爸眯起眼睛,放弃找烟灰缸,转而去泡茶。“普洱还是大红袍?”
“我都可以。”宋君年微不可见地搓了搓手。
“那就大红袍啦。”老人家从隔壁的柜子裡捧出一套紫砂茶具,又烧了水。
等水开的档口,宋蘅的爸爸长长叹了口气,脸色忽然凝重起来,把宋君年吓了一跳。
“无论你同我女儿以后会怎样,伯父伯母都想同你讲句‘多谢’。”宋蘅的爸爸拍拍宋君年的肩膀,道:“阿蘅咧自小就好tough,好少见她哭,小时候摔跤了都不会大哭,最多皱下眉。但是摔跤怎么会不痛啊!不哭,不讲,不代表唔痛。但她不説,人又大咯,我们做父母也不好主动提,只希望她回来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其他的做父母帮不到太多,何况她一点都不想我们帮,不想我们担心。所以我同阿蘅的妈妈真的好多谢你在她最难过的时候陪著她。”
“这是我分内事。”宋君年看著面前这位年过花甲的父亲,心中不由触动。宋蘅的父母不光给了她足够的爱,还给了足够的尊重和自由。
“别这样说,除了父母子女的关系,没有人一定要陪伴同照顾另一个人。而且……阿蘅今次的事,即使现在是现代社会,对于大部分男人来説还是很难接受的。”
“她也是受害者,她没做错什麽。”宋君年立刻说。
宋蘅的爸爸神色微动,嘴巴张了又张,最后才道:“我知道我女儿又靓女又聪明,是我的骄傲,是我的宝贝,但是我不可以强求另一个男人会像我一样对她好。你可以这么想我已经好满足。”水开了,老人家熟练地洗茶、去掉表面的浮渣,倒好茶,双手拿起其中一杯,郑重地道:“我敬你一杯。”
这时宋蘅洗好了碗,捧著一大盆切好的水果出来。
“你的饭后水果。”宋蘅笑眯眯地把盆子放到茶几上。
宋君年摸摸自己的胃,再看看满满的一盆蓝莓、树莓、芒果和哈密瓜,然后视线对上宋蘅妈妈期待的眼神,还是接过宋蘅递过来的牙籤。
旺财对于自己终于能回家睡自己的狗窝感到十分激动,一进门就冲向自己的狗窝,也就不再用嫌弃的眼神看宋君年。
宋蘅不管不顾地在门廊放下行李,鞋子一甩,整个人就扑到在堆满衣服手袋的沙发上。
“还真是物似主人型。”宋君年无奈地摇摇头,把宋蘅的行李提到客厅中间。
“Ralph,谢谢你啊。”宋蘅的头闷在衣服堆裡,听起来有点低沉。
“怎麽突然间说起这个。”宋君年扫了一眼沙发,估摸著没有自己的位置了,便在宋蘅身边的地板上坐下,右手抚过宋蘅如瀑的黑发。
“谢谢你愿意跟我回去看我父母,”宋蘅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如果只有我一个人回去,我再表现得若无其事他们都不会相信的,但是有男朋友陪著,他们就会相信我真的熬过去了。”
“你们父女俩真是父女连心,”宋君年的手指慢慢滑向宋蘅的脸,笑道:“伯父也向我道谢了。可是我真的没做什麽,受之有愧。”
宋蘅抓住宋君年在她脸上流连的那隻手,一瞬间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席捲了宋君年的身心。
“不,你做到了很多男人都做不到的事。”宋蘅坚定地说道。
宋君年不言语,只是含笑看著她的眼睛。她的眼睛真好看,双眼皮是扇形的,眼睫毛上下翻飞,煞是迷人。如此近距离地看,不难发现今天不施粉黛的她眼角处有些许细纹。她保养地再好也不可能如20出头的女生一样青春。更何况心态早已回不去,如今她眼裡折射出的更多是岁月流逝带来的自信和自如。宋君年突然明白为什麽一直以来他都觉得宋蘅分外性感,这其中当然有她身材姣好的原因,但更主要的是她看上去越是宠辱不惊,越是让自身的美艳更加鲜明。
“Ralph.”她昂起身子,鑽进宋君年的怀裡,“我们会再去Grasse的吧?”
“当然。”宋君年拥紧她,把脸贴著她散发著淡淡香气的头发上。
他喜欢抱著宋蘅,喜欢她蜷成一团缩在自己怀裡,这样他就觉得自己拥有了她所有的一切。
☆、第 35 章
对于他和宋蘅而言,眼前的路似乎竖起了一栋冷得发出白气的冰牆,看得见冰牆另一边的路,冰牆也不是不可以融化,但就是需要极大的魄力。
宋君年猜到了肯定有狗仔蹲在机场,但是见宋蘅不在乎,他也便不去理会。第二天的八卦杂志不出意料把他的背景扒了个精光,把他的学历、职业、收入、财产、家庭背景全都写出来,以至于宋蘅开玩笑说她都不及狗仔们那麽了解他。这些信息倒没什麽,他身为一个上市公司的主要董事,这些资料理应公开,只是绝对没那麽详细罢了。他的生活圈子很窄,基本上就是医院的同事。这些接受过精英教育的人并不会把宋蘅的事情放在心上,更何况明眼人都看得出宋蘅是受害者,而且他们见识过比这更难以启齿的事情,故而他们对宋君年的态度也没什麽变化。至于他的患者——把他们治好是分内事,宋君年不理其他评价。
他也预料到了父亲的愤怒。
他刚刚下班,就收到了父亲的电话。
“网上说的是什麽回事!”一句问候也没有,劈头盖脸就是质问。
“就是那麽一回事。”宋君年找出蓝牙耳机,连好手机,然后收拾起办公桌上的东西来。
这种不冷不热的态度显然激怒了父亲,但是怒火中烧的父亲听起来却更克制。“你是认真的还是想玩玩?如果只是玩玩,不必找一个声名狼藉的。如果是认真的……”
“什麽叫‘声名狼藉’?”宋君年闻言语气瞬间加重,“这件事错不在她。”
电话那头默了一会儿,再次开口时语气不似一开始时那麽激烈。“如果你只是想玩玩就罢了。”
“谁说我只是玩玩而已?”宋君年这下连东西也收拾不下去了。他向来沉稳,却每每能被父亲刺激得难以自持。这让他想起当初高考填报志愿时他提出要读医,父亲持的也是这个观点——宋君年任何不顺著他意的举动都只是一时意气,他总归听从自己的意见。而当宋君年申请John Hopkins、到香港求职、拒绝去集团帮忙的时候,他依然坚持这个看法,这回牵扯到宋蘅的问题也不例外。按理说宋君年也该习惯了,然而事实却不是如此。
“我喜欢她。”他深呼吸一口气,抓过一张白纸不停地折折叠叠,试图稳住心神。
“你是奔著结婚去的?”父亲的声音有点尖锐。
“我也该成家了。”宋君年想都不想,习惯性地逆著父亲说话。
然后电话就断线了。
宋君年烦躁地拿下耳机,突然回味起自己刚刚说的那句话。
该成家了。
成家这种事情到不在于年龄,在这方面心理状态显然更重要。踏入婚姻之前必须要想清楚想明白——到底婚姻对于自己而言是否是必要的?这些年宋君年一个人晃悠著也挺自在的,且因为有女朋友,所以生理需求也适宜地得到满足,便觉得婚姻毫无必要,每每被父亲催婚,他也不著急。怎麽会这回激一激就说要结婚了呢。还是别想太多了,宋君年无奈笑笑,继续收拾东西。宋蘅的意思他还不知道呢。现在的日子过得舒服,就不要自寻烦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