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蘅趁这时间跑去厨房给宋君年倒了杯水。
“I am always forced to do so.”
“Really?”宋君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You hate that feeling,right Being forced.”
“Entirely.”
“And 旺财 felt the same when you took him as your palette.”宋君年慢慢挪到茶几附近,弯腰抽了几张纸巾给Azure擦脸。
Azure的声音因为擦脸而断断续续。“It ...looks...cute...with...the co□□etics.”
“But he didn’t agree with that.”宋君年接过宋蘅递过来的杯子,“Thanks.”
Azure不出声了,就静静地伏在宋君年的肩头。
“你怎麽来了?”宋蘅问。
“Philippe的妈妈急性阑尾炎住院了,我刚好下班就去看了一下。他说Azure在你这裡,拜託我送一张签了名的家长通知书过来,因为Azure明天上学要用。他没跟你说吗?”
“刚才电话是响过,但我那时在做饭,没有立刻接电话。”宋蘅从梳发上某个手袋里掏出手机,翻了一下,“Philippe留了message.”钟佩悟解释说自己忘了把昨天就应该签的通知书塞进Azure的书包裡,自己现在又走不开,只能拜託宋君年替他送过来。
宋蘅暗自哀嚎,埋怨钟佩悟不早点说。
“我这裡……有点乱……”宋蘅结结巴巴地说,急忙在梳发上清出一小片区域,“请坐。”
宋君年没有立刻坐下,视线却飘到了开放式厨房那边。厨房和客厅一副德行,甚至更为狼藉。
“你在做饭啊?”他感歎道,“还得顾著一狗一小孩?”
“以前就试过,我okay的。”宋蘅信誓旦旦地说。
很明显宋君年不敢相信她。他低头看著脸上还挂有泪痕的小女孩,眼裡是化不开的疼惜与怜爱。“你介意我留下做饭吗?这样你可以专心照顾Azure和你的狗。”
宋蘅思索了一会儿,心想反正自己在宋君年的眼裡已经形象尽毁,倒不如让他帮自己一把,自己做饭的同时还得看住旺财和Azure,确实吃力。
“那就麻烦了。”宋蘅认命地说,带宋君年去厨房,“米在这裡,这种米煮起来比生的时候多,所以如果你吃两碗饭,勺一碗半的量就够了。我吃半碗饭,Azure吃一大碗。我这裡有橄榄油和牛油果油,你觉得哪个做得好吃就用哪个。菜在檯面上,刚刚买的,Azure都可以吃。酱料的添加剂比较多,你尽量只用盐油糖醋吧,老抽和生抽也可以用,都是organic的。”说罢,宋蘅觉得自己太啰嗦了。
“我记住了。”宋君年没有一点不耐烦,反倒听得十分认真,轻手轻脚地把Azure放下来。“生菜洗了吗?”他脱下西装外套,挽起袖子,看上去对做菜十分熟练。
“洗了。”
宋君年洗好手,马上利落地拿起菜刀处理宋蘅刚刚在切的瘦肉。“What do you like to have,Azure”
然而小女孩已经在埋头画画了,头也不抬地说:“I don’t know.”
宋蘅在清理梳发,立刻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教育Azure,“Azure,when people talk to you, you shall look in the face and answer. It’s impolite of you to treat people impatiently, even to Daddy or Uncle·Song.”
Azure老道地歎了口气,一副“我知道啦懒得反驳”的神情,放下笔,蹬蹬地跑去宋君年腿边,甜甜地说:“I like anything you cook.”
“Thank you.”宋君年弯下腰直视她的眼睛,真诚地说。
Azure觉得十分满意,又蹬蹬跑回客厅画画。旺财很受伤地缩在自己的狗窝里,委屈巴巴地盯著Azure,以防她又对自己做出什麽奇奇怪怪的事情来。
“对了,围裙!”宋蘅低头看见还系在腰上的灰色格子围裙,小小惊呼一声。宋君年和往常一样,一身得体的黑色西装,盘靓条顺。若是粘上了厨房污渍,那真的不好意思了。
天色渐渐暗下来,深蓝色的落地窗帘似乎加深了外面天空的颜色。宋蘅“啪”地一声把灯全开了,然后跑到厨房给宋君年送围裙。
“谢谢啊……”宋君年举起眼油腻腻的双手,一时颇为为难。
也不知怎的,宋蘅突然脑袋充血,“我帮你系。”话还没说完,她就拿著围裙带子的两头,手伸到宋君年背后给他系上。
系好后,抬起头,宋蘅才发现自己的姿势有些不妥——好像,她在抱著他?
宋君年恰好在那一刻低头,对上了宋蘅的目光,几乎鼻尖对著鼻尖。
他的眼睛里有星辰大海,苍山翠竹,桃花成林。
他的眼睛里有著全世界。
☆、第 16 章
宋君年透过宋蘅的眼睛,清楚地看到自己的模样,仿佛她的眼睛是一面镜子。
“Thierry Mugler Mugler Cologne”待宋蘅反应过来鬆开手,为了消除尴尬,宋君年主动玩起宋蘅最喜欢的小把戏。气味能给人留下比视听觉更为深刻的印象。那一瞬间的青草芳香将宋君年的记忆勾回来一小段。好像,宋蘅第一次玩这个把戏的时候是在浦东机场的书店里,他第一次见到她没有穿高跟鞋——今天是第二次——那几乎是他记忆裡宋蘅最没有攻击性的那一刻。当然了,眼前的宋蘅全无攻击性,她只是个狼狈中仍然高高抬起头的傲娇女子。“你不止一次喷这香水,你挺喜欢这款吗?”
宋蘅礼貌地后退几步,满心欢喜地应和道:“Quite. 很少香水兼顾清新和温和。大多数主打清新的香水其实很刺鼻。”
“饭很快做好,你先出去陪Azure玩吧,得有人看好她。”宋君年提议道。
“嗯。可以少放一点油盐糖吗?”宋蘅好像也巴不得暂时离他远一点,好让自己不那麽尴尬。
宋君年歎了口气,女人。“As you like.”
平常若是得空,宋君年一定会自己做饭。倒不是因为外面很难吃到正宗的本帮菜——而且,香港是不存在这种情况的。他希望在自己的房子裡留下更多自己的痕迹,而不只是一个舒服的睡觉地方。他没有家人在身旁,也没有一猫半狗,能够在房子裡营造“家”的气氛的,只有他一个人。偶尔他会请同事上来吃饭,那也是难得的作为一“家”之主的体验。
宋蘅买来了猪肉,排骨,芦笋,西生菜,玉米,胡萝卜,百合。宋君年琢磨了一下,决定做芦笋炒猪柳,糖醋小排,蒜蓉炒西生菜,玉米胡萝卜丁滚瘦肉汤。这都是粤菜,不会不合她们俩的口味。
他熟练地逆纹理切好猪柳,然后放调味品醃製。房子不大,而且是开放式厨房,刀落砧板的“嘚嘚”声也掩盖不了宋蘅的说话声。她说的是法语,语速很快,一两秒便过了一句话。宋君年只听得懂“as-tu”“oui”“apprendre”这几个简单的单词,但是不影响他理解宋蘅的语气。宋蘅显然在用长辈常用的语气训导Azure,虽然不至于严肃刻板,但足以让Azure乖乖地竖起耳朵听。不一会儿,Azure蹬蹬跑去摸摸旺财的头——旺财有点怕怕地往后缩了缩——“Je suis désolé.”
这个他倒是听得懂,Azure在给旺财道歉。
该宠时就宠,该教时就教。宋君年开始欣赏宋蘅。她没有因为Azure不是自己的孩子,就不敢板下脸来教她为人处世的道理。
他想著时间有点晚了,便加快速度做饭,约莫一小时就滚好了汤,也炒了青菜和猪柳,只等糖醋小排收汁就可以开饭。没想到他的火急火燎却引来宋蘅的一阵不满。
“为什麽你不可以迟十分钟再说吃饭呢?”宋蘅无可奈何地望向早已乖乖坐在餐桌边上的Azure,无奈之下合上Azure的课本,“我正在辅导她做数学作业,还有一题就做完了。”
宋君年抽出纸巾擦乾手,看著Azure眼巴巴地盯著那一碟猪柳炒芦笋,含笑道:“吃饭才是最要紧的事情,学习永远排在吃饭后面。”
“Maybe it makes sense.”宋蘅歎了口气,拉开Azure旁边的椅子坐下。
一顿饭下来,宋蘅和Azure都不住地称讚宋君年的手艺,直言他可以去开餐厅了。在宋君年看来,Azure的讚美是最顶级的。她居然说以后再也吃不下她奶奶做的饭,Uncle·Song做的饭才是最最最最最好吃的。她统共也就用了5个“very”吧。真是个嘴裡抹蜜的孩子。宋君年被她哄得有点飘飘然。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做饭给小朋友吃。不过和他亲近的小孩,除了他的病人,就只有Azure了。
也不知他和宋蘅为何突然之间熟识到这种程度。吃完饭,他们自然而然地分配好任务——宋蘅去洗碗,宋君年辅导Azure做作业和防止Azure跑去找旺财玩。这一切发生地太自然,好像齿轮按著固定的轨道转动一样,不需要想原因和结果,只需要行动。等宋君年在沙发上坐好,手裡握著一支笔在白纸上写写画画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到底在做什麽。他禁不住扬了扬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