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蘅知道于庭欢这个人对服装有自己的一套标准,便特意先把今天上班穿的酒红色裙子换下,穿上于庭欢最推崇的灰色套装才过来。
“Orange juice,thanks.”宋蘅落座,对waiter说。
于庭欢撕开一个糖包,撒了二分之一到咖啡里,慢悠悠地用勺子搅匀。
“戒了咖啡?”于庭欢微微扯动嘴角。
“经期。”宋蘅道。
“听説你推了Richardson&Efron的M&A.”这位港交所高层说起话来就喜欢开门见山。
“我想休息一轮,毕竟不久前才搞定一个内地集团在香港上市的case。”宋蘅躲避她质疑的目光。
“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再休息都嫌太leisure,何况你正值盛年。我客观地讲,你拒绝Richardson&Efron的併购案是一个很蠢的决定!”于庭欢眯起眼睛,语带硬邦邦的斥责,不过很快就软化了一点,“我建议你出国散下心充下电,回来继续战斗。”
一直以来宋蘅都不敢对于庭欢提的“suggestion”say no。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三年前她和Hudson不欢而散之后于庭欢主动抛出橄榄枝和她见面,两人渐渐熟识,更有一点于庭欢在罩著宋蘅的意味。宋蘅百分之九十的客户都是上市公司,长期以来她都想和港交所的人加深联繫,在法律框架允许的范围内替客人扫清一些挡路石。她和Hudson在一起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和Hudson分手之后还曾担心过自己还没来得及建立这方面的人脉,竹篮打水一场空,没想到于庭欢主动接触她,在事业上给她很多帮助,甚至做到了Hudson不愿意为她做的事情。
宋蘅无以为报,三年都没想通为甚么于庭欢会这么看重她。她知道自己一定有利用价值。于庭欢不是滥好人,她做每件事都有自己的估量。这一点宋蘅和她倒有几分相似。可是一日没搞清于庭欢到底想在她身上得到甚么,宋蘅一日都不能安寝,生怕有一天于庭欢会把她拉进一个深渊里。
“知治的上市比我估计的时间要早。”于庭欢姿态优雅地捏著小瓷杯的杯耳,无声无息地喝了一小口,“比起你上次的case,你今次进步好大。”
“都是拿命搏回来的,”宋蘅苦笑一声,喝到嘴裡的橙汁非常酸,不由得皱眉,“我再这样下去我怕我会英年早逝。”
于庭欢“嗯”了一声,似在讚赏这裡的咖啡,“Gabriella,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我比你要搏十倍,到现在为止,我除了眼睛偶尔不舒服意外,各项身体指标都正常。你要明白,在香港,自己不抓紧,被人踢走是随时的事。”
“I know.”宋蘅低声应著,浑身不自在。
来喝咖啡的人越来越多,瓷杯发出的碰撞声从清脆悦耳渐渐变得烦人。必定是宋君年的缘故,只要有人经过,宋蘅便会有意无意地去闻人家身上的香味。来来往往的人多了,宋蘅便开始厌烦Lady Dior和CHANELNo.5的缠绕交织,还有爱马仕的大地香水在火上浇油。她想起初见宋君年时他身上青草般青涩又甘甜的味道,心裡顿时一阵酥酥麻麻的。
又一位爱马仕的大地香水靠近了。
宋蘅正应付著于庭欢的对话,不由得微微蹙眉。
“好久不见,Heather.”大地香水在她们桌前站定。
眼前是一位年过花甲的男人,带著金丝眼镜,脖子系著蓝底白色波点蝴蝶结领带,西装外套下面还搭著小马甲,斯斯文文的样子,站姿和谈吐极具英伦feel。
于庭欢立刻热情起来——宋蘅很熟悉这所谓的“热情”,她也很擅长在社交场合装得开朗大方,容易亲近。于庭欢站起来,和眼前的绅士来个贴面礼。
“Edward,什么时候从英国回来的?”于庭欢皮笑肉不笑地问,“ 怎么不和我们这些老朋友説一声?”
“我侄子下星期结婚,我这个做叔叔的没理由不回来参加他的婚礼。”
“Gregory这么快成家立室啦,以前见他小小的,好像一眨眼就长大了。”于庭欢看上去是真心感歎。
“我们都老啦,现在是年轻人的世界。”Edward此时将目光转移到宋蘅身上 ,“这位女士是?”
于庭欢礼节性地将他们两互相介绍一遍。原来Edward是一家全球知名的gallery在香港的总负责人,现在退休了在英国某个小山村颐养天年。寒暄过后,Edward便以太太在楼下等他为由告辞了。
Edward一离开,于庭欢又开始说工作上的事情,好像从未被人打扰过似的。宋蘅觉得胸口有点闷,不想下班之后再和工作有纠缠——天啊,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她趁于庭欢喝咖啡停住话头的空档,热心地说:“Heather你不是説眼睛偶尔不舒服吗?我认识一个眼科医生,养和医院的,他水平很不错。”说罢,她很殷勤地从包裡掏出一张宋君年的名片。死皮赖脸跟著许湉儿去看病的时候,她趁宋君年不注意一拿拿了一堆他的名片。
于庭欢接过她献宝似的递过来的名片,扫了一眼,蹙眉道:“眼科名誉顾问医生,眼科专科医生”
宋蘅知道宋君年这样的头衔在养和医院是基本上处在最低水平的。“养和医院的医生不会差到哪里去,这位医生出了名容易沟通,脾气好。”
“不算特别突出的有点,anyway,你推介的应该信得过。”于庭欢挑挑眉,把名片放进鳄鱼皮包包裡。
☆、第 11 章(有更新)
“你什麽时候有空?我打算带Azure去迪士尼玩,她说想宋叔叔一起来。”
发出这条text,宋蘅无比鄙视自己。傻子都看得她出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宋家俊雅郎君也。但是text的内容也不完全是瞎编的。她可是认认真真问过Azure想不想宋叔叔和她们一起玩。Azure会说不想吗?宋蘅唯恐宋君年不答应,又给Azure录了个小视频发过去。
超级cute的混血宝宝可怜兮兮地求你和她一起去迪士尼玩。
正常人都拒绝不了。
而宋君年显然也没那个定力。他很快回复说这个星期六白天有空。
许湉儿本来还想著宋蘅难得双休,打算约她去做SPA,没想到被她一口回绝了。
她翻了个白眼,“你好像一个利用女儿去绑住心已不在你那儿的丈夫的妻子。”
“你不是説过我和Philippe像一对离婚后尽力补偿女儿的前夫妻吗。”宋蘅也翻了个白眼。也只有许湉儿会开这种玩笑。
宋蘅拒绝了宋君年来载她和Azure的offer。“我车里放了儿童座椅.”这当然是原因之一。
早上九点,宋蘅开著自己的车到宋君年住的地方。像他这麽喜欢“舒服”的人,肯定讨厌每天上下班和一群上班族塞车。所以毫不意外他的住处离养和医院也就那麽点距离。
Azure一路上叽叽喳喳没停过嘴,蹦出来的法语一次比一次快。宋蘅感觉再过几年她蹩脚的法语就不能满足和Azure沟通的需求了。钟佩悟希望女儿既能沿袭他的根,同样也不忘了妈妈的根。他懂的法语词彙仅限于“Je t’aime”“Bonjour”,便将这个大任交给有中级法语水平的宋蘅。当年她强迫自己学法语不过为了研究中世纪的英国法律,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个用处。
“宋叔叔!”Azure兴奋地指著车窗外说,说罢挣扎著鬆开儿童安全座椅的束缚。
简简单单的白衣黑裤,套在宋君年身上总不会普通。等车子停好,他打开后座的门,坐在Azure旁边,顺便重新给她固定好安全座椅的安全带。
“Morning!”宋君年看上去心情不错。
“Morning!”宋蘅的心情也很好。借著倒后镜,她看到一大一小不知道在窃窃私语甚麽,还时不时咯咯笑,Azure还把一直抱著没鬆手的Elsa芭比塞给宋君年。这一幕看得宋蘅的心暖暖的,甚至有一瞬间产生了要和宋君年生一个宝宝的冲动。
她似乎看到了除了工作之外的生活。就像她本来在追著一隻萤火虫,蓦然抬头,却看到了繁星满天。
Azure一手拉著她,一手拉著宋君年,哼著小曲儿,眼睛亮晶晶的。有父母给的基础在,宋蘅无比肯定这小可爱长大后一定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在想什麽呢?”宋君年从后视镜裡看到她嘴角一直含著笑意。
“我在想,Azure长大之后,Philippe会不会有的烦。”
“Probably.”宋君年也笑了,宠溺地摸了摸Azure毛绒绒的脑袋。
五岁的人儿玩不了很多游戏项目,多是以和卡通人物拍照和看表演为主。钟佩悟之前觉得迪士尼的机动游戏对于一个五岁的小孩来说太危险,一直没同意带她来。这次Azure闹得太大,他为了把她留在香港不得已才答应。一天下来,宋蘅和宋君年被她拉著和Belle,Snow White,花木兰,Ariel,Micky,Minnie,Donald Duck等等一堆迪士尼动画人物合影。Azure也是个磨磨唧唧的小女孩,摆了N个pose才满意,也亏得宋君年有耐心用单反一张一张地调好光线选好角度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