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将……”千言万语汇不成一句完整的她愿意,然而她的心甘情愿已被对方感知地格外真切。
云焕单膝跪地,托起鲛人女子纤柔的手腕,wen在她的手背上。一抹剔透的光芒闪耀在潇苍白修长的指间,整个迦楼罗的舱室内,都被那数道澄澈的光照得亮了亮。
元老院自巫彭被诛后,从内部产生了第一次正式的分裂——巫姑一族退至叶城,巫朗一反常态支持破军少将云焕暂代元老院行使权力。眼下正逢非常时期,成为沧流帝国军政的最高决策者。
十巫之中,首座巫咸被软禁,掌军巫彭被杀,国务大臣巫朗居然一反常态支持破军少将,眼下时局动荡,正逢非常时期,门阀贵族之间各怀心思,并无联合相抗之意。更是没有单独一族可以实现与云焕的对抗。
巫朗的这一举动彻底搅动了看似平静的暗流,帝都错综复杂的矛盾一触即发。那场奢华的婚礼定于半个月后举行,十大门阀均在受邀之列。
虽然对于帝国最高掌权者的选择多有不满,然而出于对那种毁灭性力量的畏惧,却不得不虚与蛇委,积极地为婚礼做着种种准备。几乎整个帝都,都暂时把内忧外患抛到了脑后,全心全意地准备着一个空前奢华的婚礼。
然而暗地里,一部分野心勃勃的贵族早已厉兵秣马,联合帝都禁军和钧天部,准备趁着婚礼举行之际,里应外合将这个谋逆篡位之人一举格毙!
沧流历九十三年三月十五日,婚典如期举行。那一日之后的几天,在后世被称为“血曜”。婚典后随之而来的腥风血雨,如同噩梦一样定格在所有生还贵族的记忆里。
金色的光芒照彻了整个伽蓝帝都,伽蓝白塔伫立于蓝天之下。礼乐声响起,十二记礼包巨响后,洁白的花瓣随着漫天烟火从高空洒落,缤纷如雨。迦楼罗金翅鸟从白塔上空缓缓下降,英姿勃发的戎装军人挽着绝美无双的新娘从机翼上缓步走下,对着塔上塔下的民众举起了双手——一手握着象征元老院首座的权杖,一手握着帝国元帅的佩剑,金眸璀璨,令人不敢*视。
“破军!破军!”云焕牵着潇的手,缓步走上高台,沿路无数的帝国贵族争先恐后地抛洒花瓣,纷纷鼓掌和欢呼,个个脸上露出敬畏且谄媚的表情来。那样的神情仿佛是美酒,令云焕金色的眼眸里露出满足而恶意的笑容来——这一群高高在上的蛆,如今终于匍匐在他脚下了!真是令人恨不得抬起靴子狠狠一脚踩死。
满耳的赞美和祝福声中,新娘碧色的眸中沉静无波,轻轻挽住新郎的手臂,漠然看着眼前的众人,仿佛今天的这一场婚典与她并无多大关系。
新郎的眼里,眼波流转,有幸福的光芒溢出。然而,那样的光芒只是一瞬,却有着越发无法压制的暴戾之光在顷刻间透了出来。
一个声音在心底回响,越来越亮:杀吧……云焕,我将你从绝境中拉出,给予你如此强大的力量,就是为了让你扑灭这该天罚的一族。不要犹豫,杀了他们所有人!这是一座罪恶之城,里面的每一个人都是罪人!
云焕微微闭了一下眼睛,仿佛想把这个声音赶走,或者压回心底。然而身体里的血仿佛在沸腾,黑暗的气息扑面而来,有无法遏止的……悄然抬头。
身侧的女子平静得如一湾清水,毫无波澜。哪怕是面对着如此盛大的婚典,哪怕人群之中免不了议论纷纷,哪怕她的异族身份充满了争议,可她依旧坚定地站在自己的身边。
云焕轻轻捏了一下掌心里潇冰冷纤柔的手,新娘抬眼看向新郎,微微一笑。笑意倾城,如涓涓细流淌过冰山上的初雪,渐渐消融了寒意。
新郎带着新娘缓缓前行,穿过百合和萱草点缀的拱门,男子背影如山坚毅挺拔,女子身形如水纯净绵长,实属星辰般耀眼的一对。在所有门阀贵族的称赞和羡慕声里,唯有一人,并没有与身侧之人或是交流,或是称赞,只是冷冷地站在那里,宛如一座石雕。
他远远望着款款而行的新娘,留意到了身畔新郎深不见底的金色双眸,隐于袖内的双手都在不易察觉的微微颤抖——她身边这个可怕的男人,将会给她带来什么?如果不是得知他被魔附身,他愿意放手成全她的幸福。
新郎和新娘二人皆无父母,婚典皆由司仪代劳。他将杯中的圣湖之水弹到新人衣襟上,祝福两位新人。然后,按照冰族风俗将两人的发丝缠绕在一起,系成一个同心结。
“而今同结发,此生应不离。”
金蓝双色同心结在水晶灯的照耀下,流转着柔美的光芒,在座宾朋举杯同祝。
下一步便是叠落同心结,傧相不知何时,已悄然来至新人的身侧。他将一枚精致的剪刀递予新娘,示意她将同心结剪下。
潇缓缓接过傧相手中的剪刀,机械地沿着二人同心结发的边缘,小心地剪着。不多时,金蓝两色编织的同心结赫然呈现在新娘的手上。
潇托着同心结,缓缓抬起双手,将它递到云焕的面前。云焕低垂目光,望着自己的新娘。此刻,她的目光里是希冀,喜悦,还有一丝祈求,和猝然划过的深刻痛意……
惊变
潇那一瞬的目光,仿佛在挣脱着什么,又仿佛在提醒着什么。然而那种有意识的目光只存在了一瞬,很快便恢复了平寂。
金蓝两色的发结,还未放置在傧相递过来的喜盘之上,便已纷纷飘落。丝丝缕缕,弥漫过两位新人交错的视线。
云焕闷哼着倒退了一步,在近处众人的低呼声之中,抬手格住了已刺入左胸寸许的短剑。短剑的另一端,不是来自别处,正是握于新娘的手中。
短剑刺入云焕**的瞬间,殷红温热的鲜血仿佛涤尽了潇眼底的空茫。就在刹那间,她恢复了一贯的神情,眸中尽是担忧和心疼。只是,她根本无法移开颤抖的手,脑中逐渐恢复的清明意识仿佛在和她不愿服从的行为做着激烈的斗争。
一道白光匹练般划出,将他连同潇二人与傧相瞬间隔开。伴随着一声脆响,喜盘碎裂成两半,远远飞了出去。人潮涌动间,未闻下落声。
云焕冷冷地望着傧相,那个与他一样金发蓝眸的沧流军人。此时,他才得空可以稍微细致地打量他。肤色白皙,却不是寻常人那种健康的白,而是隐隐带着些许的病态。仔细看去,他的眸色也并不是冰族特有的蓝色,而是深沉的碧色。
云焕的眸中登时爆发出纯金的光芒。“苏摩……今日你扰我大婚,意欲何为?”
“潇是我海国的皇后,也早已是……。想不到云少将居然嗜好如此,专夺他人……。”苏摩的声音很轻,轻得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见。
一阵激烈的气流围绕涌动在二人周身,旁人并不能听见二人的对话。
她的手一直被他牵着,自动乱伊始便不曾有过丝毫的放松。然而,她只来得及看见,云焕与那个素未谋面的男子对峙期间,云焕看向自己的目光。那目光里,带着疑,带着恨,带着痛。
即便是身体里危险的种子和深刻的恨意被魔激发,她依旧能够看到他那一刻眼底的绝望,仿佛失去了可以照耀一切的光,失去了一直以来,给予她温暖、安宁、和希望的光芒——那是在云焕在听闻潇早已是苏摩女人的时候,如果潇能够听得见的话。
“在场所有人,听我令——捉住眼前这个鲛人!”
他是鲛人?
不是云锡少将?
那么,云锡少将在哪里?
如此戒备森严,怎么还会有鲛人混入?
他怎么会知道我们的计划?
……
不若,将计就计。
看似因了那个不速之客的容貌,而导致在场军官们的面面相觑和犹豫不决,实则无论最初计划制定之时由谁来完成这个首冲的任务,于他们而言,都是有利的。至此,他们并不在乎那个“协助”他们完成计划的人是谁,从何而来。
至此,云焕终于明白这一场精心筹备的婚典,不过就是巫朗等人设下的圈套。假意的投靠,为的就是今天,发动这样一场可催动风云,一举歼灭他的变局。
云焕昂首,恣意凄凉的笑声回荡在整个大殿。笑声渐渐隐匿于这原本空旷无比的殿内,光剑似是有千重叠影,镀上了一层璀璨的金光,如烈日落雨般切下。剑光所到之处,爆出层层血雾,那些尚自温热的液体,顺着拱门上点缀的洁白花瓣滴落,涓涓汇成一道蜿蜒粘稠的血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