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多么亲切又多么遥远的一个称呼。她已经很久没有叫她姐姐了,这一世,她都不会再叫她一声姐姐。而她,应该是期待她能够再叫她一声姐姐的吧?
想了一路,回到岚茵阁时已是很晚了,双腿仿佛灌了铅一样沉。院子里很安静,潇一定还在睡着。她本想直接进自己的房间不去看她,然而不知为何,居然鬼使神差般,还是向她的房间走了过去。
白日里,她为她收拾房间的时候很仔细,也花了很久的时间。那些她无法双手抖开的被褥,都被她单手一一铺平弄好。而她早已无力去整理自己的房间,草草收拾了一下就睡了。
她的房门没有完全闭合,当她悄无声息地靠近之时,透过微开的门缝,彻底怔住了——潇躺在床上,幽蓝的色泽在她的胸前明灭,而床边坐着的人,风帽下苍白的脸,尖尖的下颌,利落的线条……
白日里,她的房间还乱得一团,此刻居然竟是如此干净整洁。她的身下多了一层厚厚的被褥,哪里还有别人,难道是少主?
以少主绝佳的身手,不可能没有发现自己就在门外。除非,他是沉浸在了某种情绪里。蓝衣少女的心上蓦地划过一阵尖锐的疼痛,原来,她没有猜错,少主喜欢的人,就是这个叛徒。为什么?为什么……
就在此时,她看着黑衣傀儡师俯下身,她自己永远都不会看到,那一刻她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目光。苏摩*吻*在潇和他一样冰冷的*唇*上*,久久未曾起身。
“潇,你曾说过,不记得自己的生辰了。你说往后的每一年,都要和我一起过。我们有多少年,不曾在一起过了?”男子起身,轻声说着,宛如梦呓。“今日便是我的生辰,可我不怪你食言……”他苍白修长的手指抚上了沉睡中女子的脸颊,流连在她的眉梢。
汀身形不稳,倒着退下台阶。她不知道,她除了拥有绝美的容颜还有什么,能够让那么多人都倾心于她。尤其是少主,潇分明是在有自我意识的前提下背叛了他,并且不知悔改地继续为了那个视她如草芥的沧流帝国的敌人一路错下去。
一滴未能被她控制住的清泪,在她没有意识到的时候,滑落。细碎的声音在暗夜蔓延开来,带着悲凉的寒意——她再也无法自欺欺人。
一阵劲风闪过,门窗开了又合。她的身体跌飞了出去,重重落在石面上。黑衣傀儡师走出房门,神色难辨。
她起身跪地,“属下见过少主。”
苏摩没有让她起来,行至她的身旁停了下来。他冷凝如冰的声音自她头顶上方响起:“是谁让你自作主张的?”
“少……少主……”
“你自作主张离开镜湖大营,又惹出了这么多的事端。我隐藏在接近敌人权力中心的人,都要抽出精力为你善后。”
“对不起少主,是属下思虑不周。”跪在地上的女子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恐惧,身体微微发抖。
苏摩负手而立,半晌未发一言。她不知,那个喜怒无常神秘莫测的男人在想些什么。
“少主……”女子试探性地轻轻开口,“汀明日,即返程回大营……”
“不用了。”苏摩很快截断了她未说完的话。
“你此时离开,岂不是不打自招?你当云焕提供此处住所,是怕你们流落街头而已?”
“是……属下明白了。”汀喃喃。
“既然已经出来了,便安分守己,静观其变吧。”
“少主,那需要属下做什么?”
“你?”苏摩的唇角微微扬起。“我交代给你的事情,你没学出三分样来,自作主张的本事倒是不用教。”
汀知道,少主指的是让她偷学剑圣一门的剑术。可是,去和那个三十几岁的老男人经常待在一处,她是不情愿的。她抬眼看向了苏摩,却在苏摩冷冷回视她的时候,复又低下头去。
“少主,属下刚刚见过湘了……”
“哦?”此语一出,听得出来苏摩难得饶有兴致地让她继续下去。
“征天军团,即将更换新的武器,叫做比翼鸟。属于双动力模式状态提供驱动。鲛人傀儡驾驶一侧的座舱可以和冰夷乘坐的副舱分离,冰夷一侧也可单独驾驶。分离后,亦可再次完成对接。”
汀悄悄瞥了苏摩一眼,未见他的表情有任何的异常。
“呵……真的是不好对付呢。”苏摩淡淡。
“好了,你留在这里,要时刻提防着云焕他们,千万别露出什么破绽。”苏摩对着下跪的女子道。
“是。”汀点了点头。
傀儡师离去之前,定身未曾回头。“我们留着潇,还有很大的用处,切莫再冲动一意孤行了。你有机会的时候,通知到湘碧二人。”
“是,少主。”汀向离去之人行礼。
夜晚风劲,扬得斗篷下摆猎猎飞舞。不多时,黑衣傀儡师便消失在夜色里,与暗夜融为一体。
汀起身时,双腿已是酸麻不已。少主刚刚的每一句话,算是嘱咐,算是警告,依稀回响在她的耳畔。
少主不让潜伏在帝都的同伴动潇,这其中也包括了她自己。复国军大本营那边,想必少主都已亲自部署。
可是,他不让她们,不让族人动潇的原因,究竟为何?
她的用处,是用来去牵制那个沧流帝国的铁血军人吗?可是,他对潇的态度,一时一变,让她捉摸不透。那个如此厌恶鲛人的冰族将领,在关键时刻一定会放弃潇的吧?她又怎能牵制得了他?
如若不然,那就是少主自己,对潇有了不一样的心思,从而改变了主意?还是,他一直都未曾改变过?
汀茫然地想着,理不清头绪。少主的那个吻,以及在潇沉睡之时对她说的那番话,言犹在耳。
少主和她,到底曾发生过什么,她已无从知晓。可是她能够明白的是,少主对于她的争取和维护,都是真实存在的——而少主,一直都是个势在必得的人。
只是这一次,他是否也能够得到他想要的?
生辰
今天是云焰的生日,潇本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去。去了,现在那里还会欢迎自己吗?如果不去,很早就和云焰说好的,今年她过生日,她还会和往年一样,为她准备礼物。潇抱着盒子,早知道,这礼物几天前,就该给焰儿的。
正自犹疑着,就听见敲门声——却见云焰立在门外冲自己微笑。
潇也笑了。
含光殿。
“焰儿,这是我送你的礼物。看看喜不喜欢?”潇微笑着,将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递给了云焰。
里面是一个透明的水晶球,装置了开关。云焰对于水晶球是并不陌生的,那些原本在她眼里奇幻的事物,随着她术法的日益精进,都变得不再让她感兴趣了。
而潇送的这个礼物,随着底座上的开关打开,水晶球内流动飞舞的雪花,如一只只雪夜的精灵,摇曳于苍茫的天地间。
将雪球放在暗一点的屋子里,整个房间的顶棚、墙壁和地面上,都飘着雪花。宛如置身于一场,永远不会停的雪。
云焰惊喜地笑着,雪白的裙裾随着她的转圈漾开成一道圆满的弧线。潇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轻轻笑开了。曾几何时,她也曾见过另外一个女孩如此明媚的笑靥。可是,有多久没有见过了呢?那个女孩如今,只剩下茫然的表情了。
“潇姐姐,谢谢你。我很喜欢……”云焰清澈的声音将她飘离的思绪拉回。“你怎么知道我喜欢雪?”
“你和我说过的,忘了?”潇微笑着。
“潇姐姐,长这么大,我还没有见过雪呢。你见过吗?”云焰问道。
“我?我也没有见过。”潇微笑道。
“是吗?那好可惜。如果有一天,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看真正的雪,该有多好。哥哥他见过,还是多年前,他还在讲武堂的时候,有一次集训去了漠洲。冰天雪地里,让他们练习对恶劣环境的抵御能力。还记得他和我说……”
潇听着云焰说起云焕的过去,她是很感兴趣的。可是……可是为什么?潇抬手抚上额角,一阵尖锐的疼痛席卷而来。她再也听不清后面云焰到底说了什么。什么原因?为什么就在这两日,她的头又开始疼了起来?
“潇姐姐?”云焰察觉到了她的异常,轻声询问。
“没什么,大概是昨天太累了。”
昨天,她收拾了一天的屋子,给汀做了晚饭。汀没有和她说一句话,表情木然地早早就回了房间。大概汀也累了吧,她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