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鬼婴似乎比在后山初见那会机灵多了,沈秋戟还没站起她就溜走了。
大巴车也随着鬼婴身影的消失而猛然停住。
陈港和黄嘉慎刚刚一直喊着要下车,可是大巴车停下后,他们又像上一次那样不愿下车了,只是目眦欲裂,呆滞的地望着车窗外的景物。
车上其余人的脸色没比他们好到哪去,皆是满面的惶然无措和满目的不敢置信。
因为此刻的大巴车呈微微倾斜的状态停在一片密林间,周围高木矗立,灌草丛生——这样的深山老林别说是大巴车,就算是来一辆越野车都不可能进入。
司机也惊呆了,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好好顺着路走,为什么会开到这种鬼地方来。
“曼果……”秦雨颤声开口,“你刚刚说,这里是焕山?”
丁曼果身体在发着抖,她目光涣散,摇着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刚刚看到路上有好多墓碑和坟包,那么多野坟不是只有焕山有吗?这是哪?这是哪啊……呜呜呜……”
现在他们周围的确看不到野坟了,然而陈港则望着不远处那熟悉的小断崖,却凄惨的笑起:“这里是焕山后山,白天我和黄嘉慎捡到棺材板的地方。”
“啥子?你捡了这里的棺材板?”司机转过头盯着陈港,“你闯了大祸啊,这里葬的都是脏东西啊,你拿了它的棺材板,它要拿你的命啊。”
黄嘉慎已经逼近崩溃,听见司机说鬼婴要取自己命,就指着司机的脖子说:“可、可是它就骑在你的脖颈上啊……”
司机吞了吞口水,只觉得自己脖颈上似乎真的坐着一个鬼似的,沉重地有些抬不起来。
“你别乱说,又不是我捡的棺材板!要骑也是骑你的!”司机色厉内荏朝黄嘉慎喊道,“都是你们两个闯的祸,你们俩赶紧给我下车!”
第60章
大巴司机执意要赶陈港和黄嘉慎下车, 他用塑料普通话夹杂着一些外地人难以听懂的方言骂出各种难听的话,目的就是为了逼这两人下车。
车上坐着的同学其实不少,然而这一刻也不知是大家还未从进入坟山的恐惧中回过神来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竟无一人为陈港和黄嘉慎说话。
甚至很多人抱有的都是和大巴司机一样的念头:是你捡了鬼婴的棺材板,你就得负责让它满意为止,我们这一车的人都是因为你们两人手贱才会也被一起困在这里。
他们没有出声和大巴司机一起让陈港和黄嘉慎下车,已经是念了同学一场的情分了。
“……好, 我们下车。”陈港和黄嘉慎也没挣扎太久。
或许他们也明白挣扎是没有用的, 两人一起从椅子上站起,双腿打颤朝门外走去:“都是我们不好,连累大家了, 对不起……”
顾绒听着他们两人道歉却有些难受,毕竟捡柴火是所有男生都做了的事, 陈港和黄嘉慎只是倒霉点, 他们也不是故意要撅了鬼婴的棺材板。
但顾绒也有一件事弄不明白——哪怕是到了现在感恶红线铃都没响过一次, 证明这鬼婴没有恶意, 它看似调皮捣蛋,一次又一次蒙住司机的眼睛要把他们带来后山, 却又不要人性命,到底是为什么呢?
顾绒从椅子上站起身, 对要下车的陈港和黄嘉慎说:“或许它只是想让你们帮它把棺材重新拼好埋回去。”
“好, 我们现在就去埋。”陈港和黄嘉慎听完顾绒的提醒和他道了声谢,“白天道长说他明日会过来为鬼婴重新立坟, 可能那个孩子等不及了吧。”
也只有这个解释了。
陈港和黄嘉慎一起下车,小断崖就在不远处, 重新立坟需要把完整的棺材和婴孩的尸骨从土里挖出来, 再重新挖坟坑埋好, 他们没什么挖土的工具,就只能徒手扣土。
沈秋戟用柳叶开了阴阳眼,见那婴孩坐在断崖上,低头不时看看在它身前忙碌的陈港和黄嘉慎,又仰头望向大巴,黑洞洞的眼睛像是浸足了墨汁,瞧不见一丝眼白。
它似乎是在观察沈秋戟有没有在看着它,沈秋戟假装挪开视线后,就看见这鬼婴偷偷把自己的头骨藏了起来——陈港和黄嘉慎找不到完整的尸骸,势必要继续挖下去,他们两人就四支手,也不知道要挖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见状沈秋戟直接道:“我去帮他们。”
说完他就欲起身下车。
“我们俩一起去吧。”顾绒则压低声音问他,“不过你是真要去帮忙吗?”
“车上人太多,我不好动手,下去还方便些。”沈秋戟倒也没藏着掖着,和顾绒讲了实话。
顾绒挑眉,有些不明白的询问沈秋戟:“说起来白天你不是碰到它了吗?那时怎么不抓了它?”
如果那时沈秋戟动了手,后面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事了。
沈秋戟也觉得自己像是鬼迷了心窍,竟然觉得那时的鬼婴有些可怜,他以前从来不会心慈手软,如今难得动了次恻隐之心还牵扯出后续那么多麻烦,早知道白天就直接杀掉这鬼婴了。
沈秋戟叹了口气自我认错:“都怪我爱屋及乌,当时觉得它欺软怕硬的模样有些像你,就没忍心下手。”
顾绒:“?”
他欺软怕硬吗?沈秋戟这几句话是在骂他对吧?
两人小声议论间,一抹红色的身影自他们身边路过——那是苏红釉。
苏红釉下车后就径直朝小断崖走去,然后蹲在两人身边捋起袖子笑笑说:“我帮你们。”
就这短短的四个字,听得陈港和黄嘉慎顿时热泪盈眶,虽然没有哭出声,但眼泪却“哒哒”流着落进面前的土里,和苏红釉连声道谢。
苏红釉柔声安慰他们:“没事的,不用害怕。这些小孩子们都没什么恶意的。”
同样下了车的顾绒和沈秋戟看见这一幕,心中也有些感慨。
他们下车帮忙,是因为知道鬼婴对他们威胁不大,然而苏红釉下车帮忙却是完全出于善心——尤其是在司机说出“你拿了它的棺材板,它要拿你的命啊”这种言论后,苏红釉身为一个女人依然愿意过来帮忙,由此可见她的善良。
而开了阴阳眼的沈秋戟除了那只鬼婴,还能看见别的一些东西,瞥了一眼苏红釉的后背就对顾绒说:“苏红釉阴德深厚,如今世上有这种大功德的人很少见了,你要是有她这么深厚的功德,想见鬼都难。”
老人们常劝后辈广积阴德,便是如此原因。
苏红釉阴德极为深厚,平日里做的好事必然不少,而且她积累的阴德有些特殊……不像是为活人积的,而是为死去的人。
沈秋戟觉着可能是苏红釉年年下元节来为野坟扫墓积累的阴德,并未多想,迈出步去抓小鬼。
因为鬼婴抱着自己的头骨,陈港、黄嘉慎、苏红釉挖了大半天都没找到完整的尸骸,顾绒在一旁看似是帮忙一起挖土,实际上是在给沈秋戟打掩护。
鬼婴软胳膊软腿,没跑出几步就被沈秋戟揪着后衣领给提起来了。
“呜……妈妈……”
鬼婴年纪实在太小,连话都不会说,在半空中扒拉着四肢却怎么都逃不开沈秋戟的手掌心,然后就抱着头骨不动了,可怜兮兮哭着喊沈秋戟“妈妈”。
沈秋戟这回没有心软了,伸手想直接把鬼婴抱着的头骨抢下来。
但这鬼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执念,硬是抱着自己的头骨拼命摇头不肯撒手。
“你到底想干什么?”沈秋戟也不由皱眉,“给你重新立坟还不高兴吗?再不撒手我就真不客气了。”
鬼婴闻言如墨漆黑的鬼瞳朝沈秋戟望去,目光却又像是穿过了沈秋戟,落在他身后还在挖地找头骨的几人身上,它不会说话,只是一个劲地喊着“妈妈”。
那边,陈港已经找齐了所有的棺材板,正在问黄嘉慎:“黄嘉慎,你找到那个孩子的头骨了吗?”
“没有……但是我找到了另外一根骨头。”黄嘉慎从一丛灌木后面探出头来,举起一根沾着泥的白骨颤声说,“小孩子的骨头有这么粗吗?我是不是又挖到了谁的坟?”
这根骨头约有小臂长,很像是成年人的骨头,不是小孩子的。
“我草,你赶紧埋回去!”陈港听着都快要吓晕过去了,他们这边鬼婴的坟还没重新安置好,怎么又挖出了别的东西?
“没事,应该又是一座野坟。”苏红釉听见后起身朝他们走来,“我记一下位置,我明年过来的时候来这里给她烧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