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思琼也道:“你还是先养好身体,这些事情稍后可以再商量,可以叫上廖……你的alpha一起,不要这么草率。”
阮蔚州神情却冷,明明已经是六月的天了,眼睫微垂,像是跌落在冬季冰雪中的蝴蝶,被冻在厚重的冰层里,永无解封的那天。
他缓缓开口,“我考虑好了,这个孩子……必须打掉。”
“我不许!”
因为骤然闯入的男声,在场三人齐刷刷看过去,出现在门口的不是旁人,正是廖观宁。
阮蔚州现在根本不想看见廖观宁,对方开口又是强硬的语气,他冷哼一声,“我的事情我自己做主,要还是不要,洗还是不洗,跟你有什么关系?”
医生看到廖观宁倒是松了口气,“别生气别生气,都别生气,好好把事情说清楚就行。”
廖观宁的眼神扫向医生,没有过多停留,又看向陈思琼,“这位是蔚州的老师吧,他提起过你。”
这个关头上陈思琼不想让人误解,摆清关系道:“我之前邀请他参加过课题组,不过他拒绝了,今天也是正好碰见。”
“听闻陈老师关心学生,素来负责,所言不虚。”
陈思琼笑笑,“谬赞,教师的职责罢了。”
“那就烦请陈教授帮我看护一会儿,我跟医生、聊些问题。”
“没问题。”
阮蔚州却不喜欢廖观宁以这种类似他监护人或者伴侣的身份说这种话,脸色依旧僵冷,“我的事情不用跟你说,应该跟医生沟通的是我。”
廖观宁根本不理会这句拒绝,“我们的问题一会儿再说。”
他给了医生一个眼神,然后先走了出去。
医生也心领神会地跟上,这种情况他遇见的不少,Omega一气之下来洗标记的,来打胎的,都有,有些矛盾如果能解决,完全没必要这么伤身体。
看了眼被掩上的门,陈思琼道:“蔚州,站在老师的立场上,我也不希望你年纪轻轻就怀孕生子,但洗标记和打胎这两件事对身体的影响都非常大,你还小,影响更不好。”
被陈思琼围观全程,阮蔚州不说尴尬也是有些抗拒的,他们没熟到这份儿上,“陈教授请回吧,这是我的事情。”
陈思琼叹了口气,“我说过,你是我的学生,我自然要为你的安全负责,在确认你的alpha状态稳定、不会跟你起冲突,你不会受到伤害之前,我不会走的。”
阮蔚州撇开眼,声音低了下去,“他能怎么伤害我?都是我自己的错,跟他没关系。”
“这件事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身为一个Omega要保护好自己,有些权力是你自己的。”
大概是逆反情绪上来,阮蔚州现在不想提廖观宁,也不愿意去想跟对方有关的事情,“别提他了。”
陈思琼一顿,神情认真而严肃,“你现在想怎么做?”
“打掉……然后洗标记。”
“可以,”陈思琼紧跟着又道,“但一定要先把身体养好,孩子不想要就不要,千万考虑清楚,毕竟是一个小生命,将来不要让自己后悔。”
陈思琼这么说阮蔚州还挺意外,“我还以为依着陈教授的性格会让我留下孩子。”
陈思琼安抚性地笑了笑,“你还小,前头还有大好的人生,未来有很多可能,如果带上这个孩子,不管你和……他之间怎么发展,以后的路都会难走很多。
“当然,留还是不留主要还是看你自己的考量。”
阮蔚州垂下眼,其实在过去刚才那阵震惊后,他也稍微冷静下来了。
这个孩子要不要他确实得好好考虑,如果……如果跟廖观宁不可能,等大佬腻歪了把他甩在一边,他也还有个孩子不是。
感觉有点卑微过头哦。
而且他一点都不想揣崽蒸包子,将近十个月的煎熬确实非常折磨人,可不是什么很好的体验。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现在属于脾气上头,不是很理智,就是控制不住。
这种时候不适合做决定。
阮蔚州顿了顿,“这件事还请陈教授替我保守秘密,我不希望再有别的人知道。”
陈思琼略一思索,道:“可以,我不会跟任何人提起,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一定要顾惜自己,遇到任何困难都可以来找我,我不希望像你这样有天赋的学生因为这些事情出意外,遇到事情不要硬扛。来找我,我会帮你。”
陈思琼看阮蔚州的神情间有几分隐隐的抗拒,又道:“寻求帮助不丢人,谁都有需要别人的时候,关键是要解决问题,向前看、向前走,等到几年后再回首往事,你可能也会有另外的看法。”
阮蔚州没回话,等缓一缓他需要把事情理清楚,到时候再做决定不迟。
廖观宁进来时看见阮蔚州背对着门口的方向侧躺着,只能看见几缕头发,而陈思琼坐在床边,看见他并没有起身,只是略一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廖观宁知道阮蔚州没睡,听呼吸就清楚,而且这时候要能睡着就真是心大了,因此他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今天的事麻烦陈教授了,请回吧。”
陈思琼这才起身,扫了眼阮蔚州,道:“作为他的老师,我需要确认他的安全。”
“陈教授这话说得有意思,他还能不安全吗?”
陈思琼反问,“alpha情绪失控下容易做出伤害Omega的事,这样的新闻还少吗?”
“以偏概全,断章取义,陈教授就是这么为人师表的?”
“够了!”阮蔚州听下去了,猛得翻身坐起来,又因为头晕不得不撑在床边,“吵够没有?能不能让我清静会儿?!”
本着都不想刺激阮蔚州的初衷,廖观宁和陈思琼都闭了嘴。
阮蔚州深吸了口气,看向陈思琼,“陈教授我没事了,在医院,他能把我怎么着?我先跟他谈谈,有些事情早晚要解决。”
陈思琼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打量了一圈,妥协了,“好,记住我刚才说的,有需要就联系我,你好好休息。”
第66章 凭什么给你交代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阮蔚州没主动说话,靠在床头,伸手就把输液的针头给拔了,看着就烦。
廖观宁没拦着,拿两支棉签蘸过酒精后在床边坐下,握住阮蔚州冰凉凉的手,擦了渗出来的血珠,然后按在针孔处。
在短暂的僵持后,廖观宁开口道:“闹够了?闹够了我们谈谈。”
阮蔚州抽了抽手没抽出来,索性撇开眼不去看,“我没闹,只是突然想明白了。”
“想明白什么了?”
“有些人能追上,有些人不必追。”
阮蔚州这话说得淡,廖观宁眉头微敛,“放弃了?”
放弃,阮蔚州听到这词心里还是难受,他不是放弃,只是看清楚了,他或许可以弥补一部分,但是他永远取代不了“魏一铎”在廖观宁心里的地位,坦言相告他又不敢。
还真是懦弱啊。
他苦笑一声,“放弃倒不至于,就是有些事情不想追那么紧,待在我应该待的位子,就够了。”
或者说暂时够了。
给自己、也给廖观宁
廖观宁看着阮蔚州的侧脸,没有太过追究这个,而是问道:“现在还有没有不舒服?哪里难受跟我说,饿不饿?我点过餐,一会儿就送来,先吃点东西。”
阮蔚州眼睫颤了颤,又是这样,明明只是对待一个小替身,干嘛要这么关心,这么体贴和周到,谁能拒绝alpha的温柔呢。
尤其还是廖观宁这种圈内皆知不好惹的人物,给出的温柔才更难得、更触动人心。
见阮蔚州不说话,廖观宁继续道:“我已经安排好了,吃了饭休息会儿就转院。”
“不转,这儿挺好。”
廖观宁用拇指按住棉签头,腾出一只手掐住阮蔚州的下巴强迫人看向他,“你不是迂腐的人,换一个更好的环境,对自己好,没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跟我抬杠。”
阮蔚州不想说话,用沉默来应对,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说些什么。
廖观宁放开手,把空调的温度稍微调高了些,等李焕元把饭送到,他看着态度可以说是消极的阮蔚州,端着粥坐在床边,垂眼用勺子搅了搅,然后喂到人嘴边,“张嘴。”
阮蔚州抿了抿有些干燥起皮的嘴唇,“我没胃口。”
“是真的没胃口还是看见我没胃口?”廖观宁也不等阮蔚州回答,又道,“就算要跟我生气,跟我吵架,也要吃饱了才有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