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民点上一支烟,虞音给他递火,让他想起来艾琳毕业刚来时候鸟儿一般机警又脆弱的目光。
“你什么打算?”
虞音说:“跟着叔叔,没什么打算。”
张天民道:“你还年轻,没必要谨小慎微的。”
这句话跟宋祉砚也说过,宋祉砚这人确实谨慎地过分,不能容忍任何差池,更别说这样的大事。
张天民听到他说婚姻是顶级的大事,思虑良久,其实婚姻不过是保护财产和□□的制度,确实需要慎重考虑,但张天民到了这个岁数,想想,还是觉得感情与婚姻是两个东西。
情感是冲动的,人性化的,宋祉砚再怎么压抑,火苗也会从骨头缝里窜出来,野火燎原。
虞音似懂非懂,想起这些年外人明里暗里的提示,眼睛发酸,垂眸道:“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
她也希望那一天快点到,即使他们都没做好完全的准备,她也有资格得到一个答案。
哪怕什么都不想要,总有一天也会因为什么事情瞬时崩塌。虞音出门前回头看了一眼,张天民托着腮摩挲艾琳给他买的熊猫马克杯,明明跟他不很匹配,却用到现在。
她试着打了艾琳的电话,那边成了空号,好像一个鲜活的人凭空消失,让虞音一点实感都没有。
第三十三章 我爱你。[二更]……
临近毕业, 宋祉砚作为学生会长和优秀毕业生,不但要发言演讲,还要为学校准备各种活动, 沈天明是传播学院的高材生, 有过多次导演经验, 这次他负责摄影与直播, 跟宋祉砚又搭上了伙儿。
张天民这阵子心情低落,很少接指名他的案子, 他最喜欢带宋祉砚出去“见见世面”, 像学校老师一样热爱上教导徒弟,宋祉砚察觉自从艾琳走之后, 他就越发重用自己, 跟精神寄托似的。
宋祉砚明年拿到证件就能参与实战,虞音负责记录, 他跟着张天民的团队到处旁听,也想专攻民事,张天民却让他偶尔也去找找杨院, 他是北市有名的刑辩律师, 张天民就觉得宋祉砚反而适合干这个。
国内刑辩律师情况尴尬些, 但顶尖的那波人并不少赚。宋祉砚起初犹豫,张天民教他刚开始多尝试, 没有人能在一瞬间就找到方向。
到最后顶级的律师都会有拿手的部分甚至某几个法条,宋祉砚做到那种程度,自然就不愁钱的问题了。
今晚是张天民跟某位老主顾合作开的艺术展,虽然是晚会,但很明显是为员工提供方便的,更别说张天民要把宋祉砚纳到团队之中, 相当于做个介绍。
他的团队多是天辰合伙人,有两三位非合伙人的律师以及一名新人,阶梯明显,宋祉砚今年拿到新人的位置,如果发展好自然能高升,不行就只能被换掉。
虞音现在学着照顾张天民,他平时怎么对艾琳,就给虞音多少工作,虞音以前见过张天民两面,还是很小的时候,虞盛在北市常开宴席,那时候的张天民三十多岁,妻儿圆满,杯酒不沾,虞音刚会跑,张天民还把她从地上捞起来抱了一会儿。
深棕色的眼睛里都是温柔。
虞音有天夜里想起这个事情,觉得有点心疼张叔叔,现在他抚摸着宋祉砚的发,虞音总觉得他把宋祉砚当成他那个死掉的小儿子。
悲伤的老少拍档。
虞音看到酒杯空了,提着裙子去拿酒,一杯杯给他们斟上香槟,宋祉砚看向她,虞音抿唇,指了指旁边的花丛,宋祉砚知道她在这种男人堆里会不舒服,就让她去散心。
她黑色的开叉鱼尾裙远离了,宋祉砚回头看着她站定,这才收回目光。
她端着香槟靠在栏杆上,后面是夜风和车流,这里种了一丛玫瑰,吹得她身上落下两片花瓣,黑发纠缠,她用手指拨开,露出一张明媚的脸,红唇贴在杯沿,虞音抿了两口,旁边就来了几个男士搭讪。
她不断被斟满杯盏,垂眸听着他们讨论艺术和文学,卖弄得七零八碎,虞音看谁都像没读过书一样,一脸清高。
她听到了旁边偶尔的议论。
虞音的冷漠让男士们知难而退,她两手搭在栏杆上,旁边一树之隔,能感受到飘过来的烟气和话语。
“宋祉砚到底有没有人?”
虞音含着酒液,嗓子发疼。
“听说接替艾琳姐那个…”
“她自己说的他们是同学。”女人遗憾地叹气,“喜欢的话,又不是小孩子,有什么可撒谎的,要在一起早就在一起了。”
那边揣测自己追到宋祉砚的几率,虞音单手无力,酒杯向下,撒了一地的香槟。
艾琳最后远去的目光刻在她心里,虞音心里明白,话语或许比一切都更有力。
有时只是一些承诺,却能让人撑下去。
虞音想起情人节那天夜里她辗转反侧,哭到好像有谁把她的心拽下来一般,她再也不想体会那种难过了。
虞音回到主厅,宋祉砚正专心听着前辈们的讨论,她便坐在他身边,夜风将她的长发吹向他,宋祉砚知道是她,将自己搭在椅子上的外套披在她身上,虞音垂着头,等他又看向餐桌,终于伸出手,握住了他放在桌上的右手。
虞音冰凉的手指顺着他的手腕向上,穿过他的指缝,宋祉砚没有侧头,轻轻和她十指相扣。
虞音拽拽他,好像高中那样从他的指尖获得满足与安慰,还带着一份渴求。
宋祉砚侧头,虞音在他耳边哽咽地问:“砚哥,你喜欢我吗?”
宋祉砚微怔,她坐在他身边,双眼通红,里面蓄满了眼泪。她怕自己在这种场合丢脸,不动声色地披着他的西服站起来,宋祉砚腾地直立,张天民对他点头,他这才追过去。
虞音一路奔向出口,宋祉砚在最后一树花前追上她,她的眼泪陡然奔出,扑簌簌地顺着脸颊坠下来,宋祉砚才察觉,他已经忘记自己在做什么了。
忙得昏天黑地,却忽视了他最爱的虞音。
虞音很少跟他耍过脾气,宋祉砚过去抱她,她却奋力地挣扎,两手推着他,似乎不需要他的拥抱。宋祉砚安抚:“音音,不要怕。”
他哪里都不会去。
虞音呜咽:“我就想知道,你到底爱不爱我,砚哥…你告诉我,你到底…”
宋祉砚垂头吻住她的唇,封住她一切质问。虞音泄了气,在他唇间浸润了发疼的喉咙,宋祉砚压着她的唇,松开时才用手拨开她的头发,贴向微凉的侧脸,哑声承认:“爱。”
虞音听到他的回答,哽咽地埋在他颈窝,宋祉砚抱着她到楼下,主办方安排了送人的车辆,他落在后座,虞音喝了不少酒,哭得打嗝,贴着他心口一顿一顿的,宋祉砚心疼,哄她:“别哭。”
虞音停不下来,好像积蓄了一百分的委屈,哭到眼睛发红,宋祉砚下车把她打横抱起来,进了家便将人放在床上,低头将领带扯了,捧着她的脸深吻,虞音听到他让她别忘记,她溺在他的爱中,小声答应着。
虞音的手在他的纽扣上拨弄,宋祉砚两手解开,虞音贴到他的温度,彻底放弃了理性思考。
她做了漫长的梦,想起第一次见到宋祉砚,隔着他们家墙面一般的玻璃鱼池,金鱼的鱼尾扫过他的眉眼,他越过水波看向她,虞音便觉得他的眼睛会让人一生难忘。
分不清水和他的眼底谁才有平静的波澜,他每一次回眸看向她,她都能看到他那样的目光。
虞音才察觉,她傻得奇怪,那个人已经用眼睛告诉了她一切。
*
虞音醒来,头痛欲裂,身上穿着宋祉砚干净的衬衣,整个人却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潮。
宋祉砚圈着她,手在她腰际都快掐出紫色的痕迹,虞音酒醒又开始断片,总觉得做了件大事,让她慌乱地想逃。虞音好好看看,没实质性地发生什么,便努力拉开他的手,冲到衣橱前找自己的衣服,随便套了条连衣裙赶紧逃离现场。
她走到一半才想起今天是毕业典礼,又折回去拿必备的材料,屋里昏暗极了,她踩着地上的衣服小心拿走文件夹,虞音看到他抱着被子,心里柔软得很,这才察觉她心口的压抑已经消散一空。
她简单化了妆,出门接到周远的电话,他和虞岸被拦在B大门前,正嚷嚷着让她过来接人。
虞音冲到门口,用自己的证件将两个人带进去,虞岸看她头发乱糟糟的,从包里拿出一把小梳子,给她好好得捯饬一番,等头发柔顺起来再帮她带上学士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