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玉起身迎了出去,走近了发现张老太脸色很不好,还没等她开口询问,张老太便愁容满面地说:“小南,出事了。”
“张奶奶您别急,出什么事了?”
南玉见张老太有点站不稳的样子,忙扶了她一把。
张老太红着眼圈说:“鹏鹏他爸爸上午送包裹的时候出车祸了,规规矩矩走的非机动车道,被个抢道的小汽车给撞了。”
南玉连忙问:“伤得怎么样啊?”
张老太:“右腿摔骨折了,刚从医院回来。”
南玉忙安慰:“您别着急,人没出大事就算万幸了。”
张老太犹犹豫豫地说:“家里现在挺乱,我抽空来这一趟是想问问你,昨天你跟我说的那个子……什么仙的话当真吗?”
南玉点点头,“当真。”
张老太嘴唇翕动,半晌说不出话来,拉着南玉长吁短叹,好一会儿才又不确定地说:“这……这是我从胡大师那求来的转运童子,怎么会是邪神呢?胡大师很厉害的,你是没亲眼瞧见过这么灵验的。”
南玉有点迟疑地问:“哪个胡大师啊?”
张老太发现自己说秃噜嘴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脸上的表情讪讪的,连忙解释:“其实我就是有一回被个老姐姐拽进去的,我还是最信咱们家祖师爷。”
南玉笑着没说什么,人家信谁不信谁那是个人自由,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张老太忧心忡忡地追问,南玉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张老太一家被坑,于是只好实话实说:“我们家祖师爷确实说您身上戴着邪祟,时间长了会对您和家人的福寿不利。”
南玉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于是问道:“您什么时候请的这个转运童子?”
张老太喃喃道:“一个月前吧,上次听胡大师开坛讲法的时候,请回家别提多灵验了,这一个月家里好事就没断过。”
南玉不解地说:“祖师爷说时间长了会出事,一个月也太快了吧。”
张老太心急火燎地说:“那你问问祖师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说完催着南玉去殿里给钟灵焰上香,南玉只好硬着头皮带张老太走进正殿,结果不上香还好,一上香差点把张老太吓出心脏病来,因为不管南玉试多少次,手里点燃的香只要一插进香炉里登时就熄灭了。
张老太吓得脸上没了血色,瞧着马上就要哭出来似的。
南玉突然想起昨天钟灵焰说别让张老太再来烦他的话,于是无奈地对张老太说:“祖师爷昨天就不喜欢您身上的子钱仙,大概是气还没消,您别担心,等他气消就好了。”
张老太昨天对钟灵焰显灵的事还半信半疑的,这会儿是一点疑心也不敢有了,心里那个左摇右摆的天平也彻底倒向钟灵焰这边,决定放下胡大师那边,以后还是一心一意信奉祖师爷的好,她诚切地问:“那我该怎么处理子钱仙的事啊,会不会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南玉为难地说:“我也不知道,祖师爷没指示。”
张老太半辈子遇到的封建迷信从业人员不说百八十也有三五打了,一个赛一个的高深莫测舌灿生花,还真没见过这么直眉楞眼坦诚说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可效果反而歪打正着,让她对南玉的话更是深信不疑了。
心里越笃定,胡大师给的转运童子就越是让她闹心,简直一刻也不敢留了。
南玉见张老太心急火燎的,自己又确实无计可施,只好和昨天一样劝她去三清观找找道士,张老太这次真的听进了心里,急急忙忙地离开破庙,回家揣上转运童子就奔南郊的三清观去了。
第7章 子钱仙 半夜有人求上门
三清观离破庙巷很远,但因为在蓟平名声比较大,张老太自然不会忽略,平时虽然去三清观的频率不是太高,但在普通信众里也算是虔诚积极的,观里每逢有大型的法事活动她都会一大早倒好几趟公交过来参加,也颇认得观里几个接触比较多的道士。
张老太找到最熟的赵道长,把转运童子拿给他看,又略去破庙祖师爷显灵这件事,只说最近有个相熟的人看到这个转运童子之后告诉她这个童子有点邪门,请赵道长帮她看看,如果真如那人所说的邪门,就请赵道长帮她送一送邪神。
赵道长是游方道士,这一两年在三清观挂单,四十刚出头的岁数,虽然瞧着是个极普通不过的人,但师承是有几分来历的,也真有几分本事,他接过张老太拿红布小心包着的转运童子打开看了一眼,眉头便微微蹙了起来。
他看着手里粗制滥造的转运童子,雕像身上刻着件僧不僧道不道的袍子,梳着发髻,手指捏诀,五官形容不出来的猥琐,有点类似民间信奉的五通神。
赵道长无语地看了张老太,很不明白这个缺心眼的小老太为什么敢把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带回家。
他询问了张老太这东西是从哪弄来的,听张老太说是从什么胡大师那里求来的之后,道长皱眉摇了摇头,脸上浮起一丝不屑的神色。
“什么胡大师,这年头打着大师名头装药撞骗的可多了去了,您可别再上当受骗了。”
赵道长接着耐心给张老太科普了一下民间巫婆神汉或者江湖术士跟正规宗教信仰的区别,建议她以后还是理智些。
张老太这下对钟灵焰更是信服了,一边忙不迭地点头,一边问该怎么处置这个物件。
赵道长思忖片刻,建议用火焚化,再做一些仪轨安抚灵体,不放心的话还可以从观里请一道镇宅符带回家里。
张老太把转运童子交给赵道长处理,付了相应筹资,又请了一道镇宅符,忙活完一通之后已经过了中午饭点,虽然一身老骨头累得要散架,可惴惴不安的心总算踏实了下来,一路回家还有点身轻如燕的感觉。
南玉在厨房忙了一上午,准备好了明天要用的翻糖,包上保鲜膜放进冰箱里。下午在蛋糕店追了几集电视剧,晚饭时才突然想起来祖师爷已经一整天没露面了。
想起这尊大神,南玉就有点头大,虽然还在为坠子的事生气,可把祖师爷晾在一边连口饭都不给吃好像也说不过去,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还不得托梦揍死她。
南玉煮了两人份的面,盛好之后去敲了敲西屋房门,听到里面叽哩哇啦的电视声,她站在门外朝房间里看动画片的祖师爷说:“那个……晚饭好了。”
回答她的是陡然调高的电视音量,差点没把年久失修的房顶给轰翻。
南玉:“……”
爱吃不吃吧。
她回厨房端上自己的那碗挂面回了卧室,打开电视找到好嗓门的往期节目回放,就着小帅哥宋书遥下饭,顺道平息一下心头隐隐上窜的怒火。
爱咋咋吧,庙里香火这么寒碜,想来这个祖师爷也不是什么牛逼的角色,本事估计稀松平常,脾气还挺大,她犯不着受这份闲气。
祖师爷大概是被现代科技颠倒了神魂,抱着电视一宿没合眼,音量也一直保持着我行我素的重金属朋克摇滚风,轰趴似的响彻整个院落。
南玉在挥之不去的环绕立体声里平均每小时被吵醒一次,每次都以为自己这是在夜店买醉消愁呢,下意识抓起手机想问施甜甜借钱,她微信钱包里那八十多块钱连杯玛格丽特都消费不起,喝成这样是不准备过了吗?
兵荒马乱霓虹索命的梦里,南玉忽然听到几声格格不入的捶门声,像个从天砸落的大锤将梦境砸了个稀巴烂,南玉猛的坐起身,头昏脑涨中听到院门正在哐当哐当被人砸响。
南玉随手抓起块披肩裹在睡裙外面,快步走到院子里喊了声:“谁啊?”
一缕晨曦刚刚挤破黑沉的夜幕,天上还挂着几颗稀疏的星斗,晨风露浓,刮过光光的小腿,凉得南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门外响起一个女人焦急的声音,“是我,张淑明的儿媳妇,我找南玉,有急事。”
南玉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张淑明就是张老太,连忙跑去打开大门把张老太的儿媳让了进来,茫然地问:“芳雅姐,出什么事了?”
孙芳雅是张老太的儿媳,从头到脚的敦厚让她看上去既不芳也不雅,她慌慌张张地对南玉说:“我婆婆让我来找你的。”
南玉被祖师爷的电视噪音吵了一整晚,刚才又猛地被敲门声吵醒,此刻整个人还晕乎乎的,脑子里好像灌了浆糊,听到孙芳雅说她儿子半夜突然发起高烧来,张老太又突发心脏病,这才像是被人猛的兜头浇了盆凉水,一下子清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