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樱皱眉,很反感柳姨娘的说辞。
她简单行礼,并没有多说什么,转身想要离开。
柳姨娘阴阳怪气:“哟,总归是身份不一样了。也是,嫁了大哥儿,飞上枝头做凤凰咯。”
佟樱敏锐的察觉到,她似乎惹了一些人。
很快,那些人就来找她的麻烦了。
快祭祖时,刘巧淑哭喊着她做好的糕点被人弄毁了,半片掉到了地上,芝麻粒撒的满地都是。
出了这样的事,老太太和夫人自然要出来主持公道。
“淑儿,你先莫哭,说清楚些。”
刘巧淑抹了把脸,呜咽道:“还有什么好说的…定是昨夜里有人来了祠堂,故意毁了我的糕点…”
“那人就是想让我当众出丑!”
柳姨娘煽风点火道:“哎呀,这事儿闹得。我看这糕点摆的整整齐齐,不会自己个儿掉下去,奇了怪了。”
老太太问:“今日是谁最先到祠堂的?”
柳姨娘的眼睛在众人当中梭巡,捏着一角帕子遮了遮唇:“娘,我最先到的。”
“看见了谁?”
柳姨娘装模作样的停了停:“这…”
“但说无妨。”
“看见樱姑娘了。天还没亮呢,我不知道樱姑娘来祠堂做什么。”
几双眼齐刷刷的看向佟樱。
佟樱心一跳。
她稳住心思,上前行了个礼。
“回柳姨娘的话,我是来送糕点的。来时一切如常,并没有看见旁人。”
刘巧淑又呜咽哭闹:“就是你!你嫉妒我的家室与才学,弄坏了我的糕点,想看我出丑!”
老太太眉头一皱,看向佟樱。
她严厉问道:“昨夜里,你和谁在一处?”
佟樱低下头,这问题她无法回答。
唇上还酥麻着,她抿唇,脸上一白。
老太太道:“不用害怕。你尽管把话说出来。你来祠堂之前,与谁在一处,问那人便知道了。”
佟樱不知道该怎么说,默了片刻:“小素知道。”
柳姨娘一笑:“她是你屋里的人,说话自然要向着你。小素的话怎么能算?”
佟樱沉默不言。
柳姨娘放下帕子:“哟,这孩子怎么还不说话了?”
老太太眉头越皱越深:“樱儿,最后再问你一遍。你只管把实话说出来。”
“她昨夜里和我一处。”
人群外一道声音低沉清冷,拨开云雾穿透过来:“祖母有什么事要问么?”
是萧玦。
佟樱夜里和萧玦独处一室?
柳姨娘脸上颜色一变,众人难以置信。
老太太很快反应过来,倒不显得生气,只是嗔怪道:“你这孩子。还未成婚,怎的行事如此鲁莽。”
萧玦向佟樱看去,让她起身。
他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目光带了些凉意,落在柳姨娘身上。
柳姨娘缩了缩肩膀,不敢声张。
刘巧淑愣在原地,连哭都不敢再哭了。
萧玦面无表情:“反正也快了。”
见嫡孙这样说,老太太一点都不恼怪,反而喜笑颜开:“好。那就定下月初。叫东山高僧算了算,早就该成婚了!祖母还怕你不乐意呢。”
老太太将佟樱拉到一边,拍了拍她身上的尘土,亲昵向众人道:“好了,把这点心扫了去,先开始祭祖吧。”
“可是…我的糕点!”刘巧淑喊着。
康王夫人见事情不好,一把拉过刘巧淑,扯到身后,不让她说话了。
刘巧淑心里愤恨,却没办法。
老太□□抚众人:“这些都是小事。”
哪里比她嫡孙同意成亲来的重要?
这姑娘性子柔,好拿捏,又肯为她们这边当眼线。
好事将近,老太太春风得意,祭祖之后,又将佟樱单独叫到房里,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左不过叫她尽好做偏房的本分,也不要忘了替他们这边传消息。
佟樱乖顺点头。
出门时,佟樱看见廊前长着棵茉莉花树,高大的枝条越过墙头,树下站着个人。
是萧温。他穿着一衫白衣,目光一贯温柔。
“听说你要嫁给大哥了?”
佟樱点了点头:“嗯。”
萧温一笑:“挺好的。大哥表面上看着冷,其实外冷内热,不是坏人,想必也能好好待你。”
“其实许久之前,我便看出来了。大哥早就心里有你了。”
佟樱问:“你…没什么事吧?”
毕竟原本说,她是要指给萧温的。后来又改了。他会不会心里不舒服?
萧温淡笑,摇头:“没事。自你进府里,我就把你当了妹妹,自然希望你能嫁的好。这府里的男眷,有哪个比得上大哥?以后的日子,有他护着,想必不会出差错。”
风一吹,花瓣簌簌吹掉下来。佟樱站在廊前等了一会儿,才离开。
不会出差错吗?他能护她到什么时候?
刘巧淑不喜于她。
若是以后,萧玦将刘巧淑娶进房里做正妻,那她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萧玦会娶刘巧淑吗?
佟樱想到,萧紫曾说过,刘巧淑的家室很好,与萧玦嫡子的身份相匹配,绰绰有余。
现在萧玦不娶正妻,以后也会娶的。
佟樱想,能护她的,只有自己。
“祖母还以为你不愿意娶呢!”老太太一脸喜气儿,忙给嫡孙剥了个橘子,又道:“不过你还未娶,先别总去樱姑娘的屋里。等事情办妥了,再去也不迟!”
萧玦接过橘子,并不显得热情。
老太太又说:“高僧已经算了算,你和樱姑娘的生辰八字,正合适呢!”
她话音一转:“婚前,你也要想着去你父亲那里说说话。你父亲不年轻了,夫子二人要生嫌隙到几时?”
萧玦冷淡开口:“并非是我想生嫌。”
老太太的话被噎住,摆了摆手规劝:“毕竟是血浓于水。你现在还不明白,以后总有一天会明白的,到时候,再后悔可就迟了。”
萧玦出声:“祖母还有其他事吗?”
“没了。”
“朝上还有些繁琐事务要处理。孩儿先退下了。”
老太太看着萧玦的背影,半响叹了口气。
萧玦想,难道他情愿与父亲生分吗?
幼时体弱,一出生便在别院,除了母亲会偶尔看看他,父亲从未出现过。
他沉默的读书,习字,练剑,日复一日。
私塾里同上学的人,当着他的面窃窃私语:“他是个野孩子!在这里上学读了三年,可曾见过他父亲来探望过一回么?”
一次都没有。
像是什么东西扎进了他的胸口,隐隐生疼。
即使他后来把嚼舌根的人揍了个半死不活,扎进去的东西也不会再□□了。
后来,他养好了身体,比一般孩子更健壮。
八岁生辰那天,他终于见到了父亲。
父亲是那样高大,身上的银铠泛着冷光。
父亲陌生的眼神打量着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在他手指上扎了个口子,把血滴进了碗里。
那滴血很红,沉进了碗底。
两滴血相融的时候,父亲的脸上难以置信,神情复杂。
后来,萧玦淡漠的想,他若不是父亲的亲生子就好了。
第18章 项链
他若不是亲生子,也不必来这个泥沼一般的府宅。
父亲征战多年,战功显赫,是京中人人夸赞的存在。
可萧玦觉得,父亲是个懦夫。
一个怀疑自己妻子的懦夫。
—
再见到萧玦时,他脸色不怎么好。明明是春末晴朗的好天气,佟樱却察觉到了一点胆寒。
她放下手里的物件,取下他肩头披着的外衣,挂到了衣架上。
“那点心不是我弄坏的。”佟樱闷闷的解释。
萧玦没有说话。
浅蓝色绣着云雀的屏风后,两人沉默无言。
这样的萧玦对佟樱来说有些陌生。
他好像不怎么高兴。
是因为她吗?因为她把事情搞砸了?
“我知道。”
萧玦终于开口,他的声音不大,佟樱听的很清楚。
她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取下小炉子,烧了一壶热水。
晒干的茉莉花被冲开,淡雅的香味四溢。
但茶还没喝,他起身道:“跟我走。”
“去哪……”佟樱迟疑的问。
她半张着嘴,唇肉嘟嘟的,下巴尖俏,领口规规矩矩的扎了三颗扣子,一寸皮肤也没有露出来。
萧玦语气平静,答她:“只管跟我来,又不会卖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