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翼刀法再度展开,在沉沉夜色里忽隐忽现,偶尔闪出冷厉刀光。
可视范围已越来越小,狂龙似乎战意不减,异常兴奋。
风千雪逐渐感到有些许微妙的怪异……
黑龙潭一侧山顶,参天古木枝桠交错纵横的暗处,画魂备好全副道具,神态专注,仿佛要作一副绝世名画。
手起,笔落。
琴、棋、书、画、剑。
丹青绢,狼毫笔,绿曦琴,谒罗香,明前茶。
风千雪酣战之中忽感空间扭曲所带来的轻微晕眩。
不见狂龙,不见缺刀,不见冷月。
视线里,赫然出现被她淡忘许久、常喜独坐雅居吟诗抚琴的废儒。
“吾徒风千雪,近日进展如何?”
——幻术!
造幻师?
不对!
但她至少明白狂龙果然留了后手。
定神,平息,收剑,两手交叠虚放左腰前屈膝一礼:“岂敢辜负师尊期待?自你辞世,我一直勤练不辍,一日不曾放松。”
“甚好。”稀疏琴声忽转,沥沥如急雨:“阴阳之间,再让为师考校一番吧!”
“请恕徒儿仍有要事,不能陪师尊消耗光阴,三招之后,但请师尊回归阴间。”
“哦?那就看你能为了。”
……
“喂喂,孤猫,风千雪不见了呢?她到哪里去了?”狂龙把逆鳞舞得呼呼生风,还不忘忙里偷闲明知故问。
“到哪里有什么关系?”当了大半辈子恶人,孤独缺当然明白事情有古怪,但他知道自己得快点解决狂龙,所以并不分心。
“有关系,很大关系!”刀锋碰撞引发的飞沙走石中,狂龙嘻嘻笑起来:“月不全孤独缺,孤,是孤身奋战的孤。有没感觉年纪大了力不从心,要不要让你一招?”
孤独缺身形急转,掠过狂龙身侧,一刀挑出一条血口子:“肖狗,战斗之中乱吠,我对吃狗肉汤锅没啥兴趣呢。”
“嘻嘻嘻,哈哈哈哈哈……我也不噶意吃狗肉,猫肉比较珍贵,给我尝看看?”
狂龙狂性再起,手臂起落间,腋下露出几不可察的一处小小破绽——
“嗯……”
孤独缺凭借过人的洞察力瞬间看到这道空门,六翼大张,利剑般顺着风势直逼而来,刀上第七翼同时展开——
电光火石,瞬间激爆极致冲突!
却见狂龙以不可思议的步伐略退半步,手腕翻转,锁链收紧,逆鳞回旋,无情挑断孤独缺双脚脚筋!
孤独缺颓然落地,再无法进退。
狂龙遗憾地望着他:“差一点点呢?”
“这个弱点是你设计的?”
狂龙嘻嘻哈哈摸着自己的腋窝,不无得意:“哈哈哈,你忘了吗?被罪恶坑的人骗,你是罪有应得,活该活该啦。”
“这步若是针对我设计,孤独缺的面子就有够大了。”
“随便啦,多准备总有用上的一天。只是想不到会用在你身上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孤独缺拄刀于地支撑身体,已知自己恐怕凶多吉少,喉咙深处却发出低沉笑声。
“咦,安怎又模仿我?!”
“是老了。”孤独缺深深一叹:“比不得年轻人,后生可畏。”
狂龙装模作样搂住他的脖子左右摇晃:“哎哟,阿缺咧,麦失去信心嘛,你今天发挥不错,给你优良。”
“我说的年轻人又不是你。”
“不是我?”狂龙歪着脑袋盯紧他:“啥?呃……!”
猛然感到胸口一闷,气息一时滞涩——须知风千雪是不介意在龙宿的宝剑上抹点□□的——再怎么说,下三滥一向是罪恶坑特色,人不能忘本。
“呜呜呜,好难过,好难过,小龙龙好难过!”他捂着胸膛夸张地打了两个滚:“臭丫头居然给我下毒!过分!”
滚了几下之后他再度窜起:“你们今天这样欺负我,拿命来补偿啦!”
孤独缺已痛得冷汗涔涔:“我最后还有一句遗言想对你讲。”
“什么遗言?”
“替我问候你老母!!!”
“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狂龙状似疯癫,一手颤颤悠悠举起逆鳞,眼看即将落下——
无声无息,无影无踪,惨淡月色下一抹细如发丝的冷光忽闪而过。
毒素未能宣泄完全,狂龙气息微滞,闪躲不及,顿时小臂被削去一片肉。
幽燕征夫奇兵出,金线镰划开一线希望。
再不愿浪费生命的孤独缺,抓到这一瞬之机,勉强提起真气,展开刀锋第七翼,带着残躯,跃下千丈深渊!
最佳暗杀时机已失,潜藏暗影之中的上官寻命稍一斟酌,化光离去。
狂龙神经质地抽泣了几声,甩开逆鳞将现场破坏得一团狼藉,赶在毒发之前迅速回程。
前后情势逆转,不过片刻时间;待风千雪破开画魂妖术,却见黑龙潭周遭已空无一人,甚至了无痕迹。
“孤独缺!”
来回搜寻无果,只能对着脚下轰然直下几千尺的瀑布大喊一声,依旧无所回应。她心头一紧,无法言说的不祥预感像一朵阴云罩上心头。
羽人非獍从萍山下来,脑中还在思考练云人的猜测及点拨。
燕归人的天生神力与六翼刀法的快慢自如……二者配合,似乎并不容易。
“铃……铃铃……”
微弱飘渺、却极易分辨的独特铃声通过夜风轻柔吹送,直送入羽人耳中。
……有人牵动六翼风铃!
不疑有他,立刻朝着铃声所来方向转道而行。
云屏山庄,一座普通的山间庄园,依山傍水,庄中主人乃医道之人,素来深居简出,偶尔出面主持当地要事;庄外即湘竹村。
村民多以采药卖药为生,与慕少艾来往密切,有一年,羽人曾被慕少艾连蒙带骗跟着来看他和庄主侃天侃地;离去之时,出于对庄主的敬重,羽人特意留下一盏六翼风铃。
山庄主人不喜麻烦他人,多年来从未牵动风铃,所以今日之事,必然十分严重。
羽人平添担忧,步伐加快,总算赶到湘竹村外围。眼前所见一切,令他怒火万分。
尸横遍地,血腥刺鼻,四处火光,满耳惨呼□□。
“杀啦,杀啦!大家赶紧去找一下那个什么狗屁山庄内中还有无漏掉的宝物!”
“你们这些恶人!”一名白头老妪抱着恶盗右腿:“快住手!”
“老太婆死啦!”
手起刀落,再添一抹凄艳血红。
“啊哈哈,美女,来跟我共度良宵怎样?耶,麦怕,麦怕,大爷我一定会很温柔……”
“放开我,放开我!”少女挣扎着,一头撞上门口井栏,当场昏死。
“切,真不知好歹,以为你寻死大爷就拿你没办法?”
“丑陀,你该不会这么重口哦,这个女人都快死了还有兴致。”
“不用你管啦!好不容易出一次公差,耍够才好!”
羽人非獍冲入火场,四面环顾,双肩由于愤怒而轻颤。
玄鹤子、火海丑陀……全是罪恶坑之人!
他们——竟然屠村!
一手按住天泣,六翼刀气四射而出,携带着他的无边怒意与恨意,更有为死者而发的悲怆。
“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肆意凌虐村民的罪恶坑众人认出了来者,顿时露出恐惧神情:“啊,是枭獍!是枭獍!大家快逃啊!!!”
六翼刀气不曾停止,击杀十余名屁滚尿流打算逃跑的恶徒。
他太清楚,对付罪恶坑这些人,不需要道理、不需要质问,更不需要任何冠冕堂皇的说辞与指责,只要杀掉就够了——
失魂客惊慌失措跳入一处牛栏才算勉强逃过一劫。
“好臭、臭死了!”捏着鼻子,失魂客嫌恶地龟缩在满是牛粪和草堆的角落中,大气不敢出。
“唉,真没用啊。”一袭蓝衫,水袖翻飞,幻境启动,暂时掩蔽冲天臭气和外面的混乱,造幻师用更加嫌恶的眼神瞥了失魂客一眼:“我看你真正要失魂了。若不是向日斜另有任务,根本不想跟你们这种货色联手做事。还害我躲在这种所在,真恶心。”
“说得容易,你怎样不去对付枭獍?”
“怎样,你有意见吗?”收到造幻师的冷眼,失魂客立刻噤声。
“蠢货才会跟枭獍硬碰硬。两刻间,只需要两刻时间,他就会变成脱毛废鸟一只。呵呵呵……”造幻师以袖掩口,笑颜媚中带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