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裳正在卸妆,她没想到他考虑的这么周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浑身上下每一件衣服都是他给的,心里有说不出的异样。“谢谢,等我离开那边后,我把钱还你。”她不想白受他人恩惠,下意识地想要把他和她都摘得明明白白的。
“没关系,不用还给我。”李毅成觉得还不还钱的都不是什么大事,况且她也没花他什么钱。他从挂在门口衣帽柜里的西装口袋内掏出薄荷糖,往手心里倒出一颗后就往嘴里送。临出门前,他又折回浴室那边,轻扣浴室门叮嘱说:“我房卡拿着了,我进来是不要你开门的。如果有人按门铃或者敲门,你都不要开,也不要出声。还有……别觉得我下楼后你可以有机会跑了,云顶那边应该会盯着我们。至少,今晚是这样的。“
他把该说的能说的都说了,如果倪裳执意要走,他也没有办法。他希望她可以审时度势,聪明一点,把他的话听进耳朵里去。
他猜中了倪裳的心思。她站在浴室的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听着门外李毅成开门出去的声音,她很纠结。她想起了昨晚在便利店错过的救助机会,她一直在后悔为什么没有及时报警并且通知家人。如果通知了,也许她今天就已经回家了。其实,她完全可以做一个不顾忌道义的人,因为这些事情本就与她无关,她根本就没必要踏进这股子泥潭里去做英雄。舍身取义,她凭什么要舍自己的身去取他的义?是她傻,才会对他昨天的恳求心软。
手掌触摸到腰间口袋里的手机,她觉得现在也许就是机会的第二次降临。老天是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给机会的,她应该抓住它。她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点开拨号界面,勇敢地按下两个‘1’和一个‘0’。拇指悬空在绿色拨号按钮上,可她却再一次犹豫了。她记得李毅成说过,这部手机的行踪是一直被警方锁定住的。她不清楚李毅成和警方到底藏了多少她不知道的计划,她害怕自己的求救会被他们的计划给‘淹没’。短暂的犹豫过后,她还是选择拨通家里的电话。
大概是情绪紧张,她拨号的手指有些颤抖,按下拨号按键后,她发现自己的心在狂跳。她不知道她在害怕什么,可就是此时此刻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不想看镜子里狼狈的自己,她转过身,靠坐在洗手台上,等待着电话那头的回应。一声又一声的‘嘟’仿佛是一粒粒小豆子在她的心口弹跳,她双唇紧闭,牙齿轻咬着内唇,盼望着电话那头响起她想念的声音。
很可惜,她没有等到家人的回应,电话无人接听。失望、沮丧还有无助同时向她袭来,她在想,也许家里人正好有事不在家呢?她打开微信,点开她父母和她的微信群,把定位发给他们,并且写下:我在4108房间,请尽快过来救我。
发送成功后,她担心李毅成发现,故而又将聊天记录和通话记录全部删除。操作完这些,她舒出一口气,暗暗祈祷希望今天是她倒霉的最后一天。她将手机放在洗手台上,继续卸妆准备去洗澡。
华尔道夫地下车库一层,李毅成看到了‘老朋友’韩舒明。他靠坐在他的车旁,脚下有一两个烟头围着。
“什么事情需要你特意来这里找我?很严重吗?”李毅成走到韩舒明面前,问。
韩舒明吸了一口烟,他凸着眼睛,盯着他,沉着嗓子问:“云顶你进去了,对吗?那个向老板你也见到了?”
李毅成大概知道他要说什么,嘴里的薄荷糖让他头脑清醒,今晚发生的一切在他的脑袋里一一重现。“我进去了,微型摄像头是在过扫描门之前拿下来的,你那边应该看的到。”大概是被韩舒明的情绪所感染,他略带烦躁地继续说:“那个向老板,向鼎盛,他很不简单,一直在试探我和你们的关系。而且,你们安排的那个报亭里的人,他反水了。所以,向鼎盛对于今晚你们的行动是了如指掌的。”
“我知道,缉毒队今晚行动失败,进去的两个人都折了。”韩舒明原本以为最多就是什么都查不出来,大家收工回去等待下一次的机会,万万没想到他们竟然敢动真格,把陈队的人给做了。这是云顶在向警方示威,他们用这两个人的性命在说:他们不怕。想到这里,他猛地吸了一口手里的烟,恨意从心口直冲脑门。“你既然见到了报亭的那个人,为什么不想个办法把我们的人给救了?”在他看来,李毅成是可以尝试着救人的。
一声长叹,李毅成靠在隔壁车的车身上。他抱胸冷笑,指着自己说:“我说过会帮你们,但没有说过要给你们卖命。况且,我九死一生出来,今天能活着站在你的面前实属我运气好。”讲道理,他要怎么救?向鼎盛本就不信他,他但凡说一句救人的话,恐怕今天他也就结束了。无论如何,他都必须自保,搭上性命不是他的本意。
韩舒明把烟从嘴里拿出来,用力扔在地上,他讨厌李毅成这幅权衡利弊极度精明的姿态。一个跨步上前,他抓住对方的衣领,咬牙低喝说:“我们特妈拼死拼活去除恶扬善,维护你们的安宁。轮到你们救我们,结果却要和我说‘卖命’和‘算计’!我他妈的是为了什么!拼死拼活到底是为了什么!你来告诉我!是只能我们救人,不能你们来救我们吗?这是什么道理?什么道理!”
他红着眼睛,眼里都是血丝,李毅成看得出他很久都没有好好休息了。不想和他吵,也不想和他争,他无奈回应说:“没有什么道理,今晚本就是一个进去容易出去难的局,向鼎盛算计好了的。不要说是你们的人,他连给他卖命的自己人都没有打算放过,报亭那人估计也折了。而且,今晚我根本就没有见到所谓的货。说白了,今天就是向鼎盛和我们的初次见面,大有请君入瓮的意思。”
韩舒明不是不懂,就是心里难受,不能接受今天这种结果。都是爹生父母养的,他就是不服为什么有人可以全身而退,有人却只能默默挨一枪子儿?活着的,大可逍遥继续吃香喝辣,死了的,谁来纪念?世间的善恶早已模糊不清,可为什么就连最后的正义底线都那么难守呢?他不服,他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现实。一阵无力感从指间弥漫至全身,他似喃喃自语一般地问:“为什么你能逃脱,他们却不可以?难道是因为你比较聪明?还是说……这个世界真有‘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他的眼睛无法离开李毅成,他想看看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是有什么能耐,或者说是有什么资本,能让向鼎盛就这么放走?
这个答案,李毅成给不出确切答案。他把衣领从韩舒明的手中扯出来,想左边挪了一步,和对方隔开点距离。手指拂过衬衫衣领上的褶皱和刚刚沾上的烟灰,薄荷糖在舌尖翻滚一圈,他低头扫了一眼地上的烟头,低声回应:“也许是因为我对于向鼎盛来说还有利用价值,所以我能逃脱。”除了他的价值,他还在想王祈铮、刘昌黎和华金不夜城到底有什么关系?向鼎盛放他走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呵,你能有什么价值?无非就是他想从你身上套取金钱罢了。”韩舒明把手里的烟屁股抽了个干净,然后丢在地上用脚踩灭烟头。他冷眼睨着李毅成,轻笑说:“你别忘了,他干的勾当你要是真沾,那就是至少三年的刑罚。为了查你父亲的死因,你犯不着以身试法。”
李毅成当然不会以身试法,如果不是韩舒明之前说今晚缉毒队要上,他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地要求向鼎盛拿货出来。原本想给韩舒明他们一个人赃并获的机会,现在看来是他理想主义了。“放心,我是个守法公民。除非是像今天这样配合警方的行动,不然我是不会冒险的。”后槽牙咬碎薄荷糖,他带着一股清凉和清醒与对方说:“我今天看见王祈铮了,出车库的时候他的车就排在我前面。”
第35章 第五天:失败(2)
韩舒明皱眉,他不是很明白李毅成的话。
看出对方的不解,李毅成解释说:“王祈铮是我的亲舅舅,我怀疑我父亲进华金不夜城或许和他有关系。他一直想要耀宏的实权,可能是为了这个所以……”这只是他的猜测,他不好再多说,但他就是有这种感觉。
“你想说,你的舅舅可能涉及教唆他人犯罪并且致他人死亡?”韩舒明直接问。这真是一场富贵人家的权力争斗大戏,他暗想。在他看来,这群有钱人都是吃饱了撑的,害人害己,净瞎添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