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毅成是不高兴了,可他没有想过要动手。看着她惊恐的眼神,他本意并不是要她害怕。“到床上躺着去。”轻揉眉心,解去一些疲乏,他取过丢在桌上的药,然后陪着她一起进卧室。药被放在床头柜上,他坐在床边一边准备药,一边问:“身上哪儿疼?他们打你哪儿了?”他打开红花油,将整个棉签头都浸满药水。
倪裳以为他会大发雷霆,可他并没有,仅仅只是说话的声音和表情很严肃。她瞥了一眼药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对自己好?“后背和腰腹上都有……”坐在床沿,她觉得他们这样太亲昵不是很好。“我自己可以上药的,不必麻烦李少。”她不知道对方到底要做什么,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什么都有。
李毅成回看她,看她不知所措,仿佛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把浴袍脱了,趴在床上。”他看她不情愿,知道她在想什么,所以干脆就起身转过去背对她,说:“我转过身,你好了叫我。”
“我……我们这样……其实……”倪裳还是不愿意,“……其实……不好。”
“你在想什么?你要是想做那档子事儿就直接和我说,我可以勉为其难地满足你。”李毅成见她扭扭捏捏,便就有意吓她。他低头用余光向后看,发现她的小手正紧紧抓在床沿。一改刚才的态度,他轻笑问:“只是上个药而已,你在紧张什么?难道你觉得我像是那种饥不择食的男人?还是,你就是想……”
话没说完,倪裳大声打断他说:“我不想!”意识到自己态度不好,她便又解释说:“我知道李少要求高,所以……我不会多想的。”她将浴袍褪下直至腰间,然后听话地趴在床上。“我好了,李少。”
李毅成转过身,当他看到她的后背的时候,饶是他一个大男人都忍不住倒吸凉气。乌青一片连着一片,在原本雪白无暇的皮肤上显得十分狰狞。别说是后背,就连肩膀上都几道。他看向手里的棉签,对比她身上的伤,似乎这东西完全不够用。“他们用什么打你?你的伤几天了?”坐在床沿,他看着她的后背,不知道要从哪儿开始才能不弄疼她。
倪裳感受到床沿陷下去,她知道他坐在她身边。心里有忐忑,可却当他轻柔地将药涂抹上她的肩头之时,她却莫名安定了。讲道理,除了在不夜城拍了一下她的屁股,对她说了两句荤话,他对她其实算是很好的,恐怕要比生活中的很多男人都做的好。药油在肩头发烫,让她的心也舒展了。她闭着眼,轻声回答说:“他们用木棍和铁棍打我。从我进去那天开始,他们一直打我,直到我听话。我不记得伤了几天了,因为我被关在一间没有窗户的房间里,不知道昼夜。我记得我是5月1日晚上被带到那个地方的。”
今天是5月4日,不,确切说已经是5月5日了。所以,倪裳身上受的伤少则2天,多则3天。“他们是在什么地方,用什么方式把你带走的?还有,你记得那里是什么地方吗?”他需要知道更多以方便提供给韩舒明,他要帮他把没有证据的事情变得有证据。
他的手势很轻柔,倪裳越来越放松。她很累,很困,防备心也几乎要卸下了。“那里是不夜城,和我一起来的还有个女孩子。李少你见过的,就是王经理第一个介绍的那个。”她还是不能信任他,所以有些细节她不知道该不该说。其实,她也不明白说和不说会有什么区别。
肩膀上涂抹好药油后,李毅成没有接着涂抹,而是把药和棉签都放在床头柜上,起身去把中央空调打开,把室内温度调高一些。他去浴室取了一条干净的浴巾,折叠两下后调整成合适的大小盖在倪裳的肩头。“冷的话就和我说,我会尽量抹的快一些。当然,你要是疼了也和我说,我会轻一点的。”他把垃圾桶搬到床头,将刚刚用过的棉签丢进去。坐回床沿,他取了一团棉球压在红花油的瓶口,倾倒大量的药油在上面,然后向下涂抹她肩胛位置的乌青。
“那个女孩和你一样也是华金A大的学生?”顺着倪裳说的,他继续问。
“我不知道。”倪裳都无暇顾及自己了,哪里还顾得了别人?她叹了一口气,回答:“她是怎么来的我不知道,她比我晚两天关进去,我们也不说话。”比起那个女孩,她在性格上就稍显怂讷。
棉球似乎也不是很好用,李毅成索性将棉球也扔了,转而直接把红花油倒在手掌心。“那你还记得你是怎么被带进华金不夜城的吗?带你的人你还有印象吗?”他注意到她很困,很累,所以就趁着她脑袋可能会糊涂的时候回到这个关键问题上。
他的手掌心温温热热的,比起沾了凉药油的棉球和棉签,他手心的温度让她患处的疼痛减轻了更多。“5月1日傍晚17:30,我下了兼职在火车站旁的麦当劳等我的室友,我们约好那天晚上要出去搓一顿好的。后来没过一会儿,有一个穿着破烂的老妪坐到我对面吃盒饭。我和她说了一会话,她说她腿脚不好,吃好饭就让我扶她去麦当劳对面那条小巷子的报亭去买《良友》。其实,那个报亭不是卖报纸的,我在帮她翻找报纸的时候被她和报亭里的男人强行带进去,他们给我闻了一个东西,然后我就没有意识了。等我醒来,我就已经被关在了不夜城的那间屋子里了。”
这段记忆是倪裳这一趟悲剧的开始,当再次回忆起来的时候,她忍不住颤抖。心里的难受,懊悔,以及对自己的单纯善良都觉得厌恶。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在枕头上,她很无助,很想有人帮她。
李毅成听见了她小小的抽泣声,她的遭遇完全可以用无妄之灾来形容。红花油将他的手掌心刺激的热辣,感受着他掌心下的肌肤被揉的逐渐发热,他把折叠盖在她肩头的浴巾拉下来覆盖在她肩胛的位置上。“不哭了,擦一擦。”右手上沾了红花油,他用左手替她取了两张纸巾递给她。
倪裳接过纸巾,胡乱抹了一把鼻涕和眼泪。她微微支起身子,把脸朝向他那一面转。“李少问我这些是做什么?”她发现相比较做普通嫖客爱做的那些事儿,他的兴趣点似乎更多的在她和不夜城上。
李毅成把她攥在手心里用过的纸巾给扔到垃圾桶里。他看她两个眼睛湿漉漉的,但却带着好奇。“我就是对你好奇,所以随口问一问。”他看她这样怪可爱的,忍不住用左手食指指尖轻点她的鼻尖,玩笑说:“你看我干什么?你也好奇我吗?”
倪裳被他这个亲昵的动作弄的一愣,然后腾地把脸换到另一边去。“我……我……”她就算好奇也不敢问。
注意到她耳朵一下就变得通红,李毅成发觉她在害羞。“我不伤你,只要你听话。”他能感觉到她不是个坏心肠的女孩子,所以不会伤害她。
“李少是要我做什么吗?”他们都要她‘听话’,她不知道要听谁的话,也不知道怎么‘听话’才叫‘听话’。
李毅成又倒了一点红花油到手掌心上,他轻轻地附上她的腰背,一点一点地揉开这上面的乌青和瘀血。“你不用做什么,你只要对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就可以了。当然,我和你之间的所有事情我也希望你能做到不和外人说分毫。只要你能做到这些,我会尽量护着你,甚至在有条件的情况下带你离开不夜城。”离开不夜城,他想,对于倪裳应该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毫无疑问,他抓住了倪裳的‘命门’。“李少,你说真的?”她指的是带她离开不夜城。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便腾地从趴着的姿势转变成坐起来的样子。顾不得羞耻和羞愤,她满脑子都是她能离开不夜城了。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她拉着对方的手臂,反复问:“只要我听话,只要我对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并且把我们之间的事情不告诉第三个人,你就会带我离开不夜城?”
这一记,李毅成被她吓住了。在她起身坐起来的那一刻,他承认他很惊慌,眼睛完全不敢看她。他赶忙把落在地上的浴巾捡起来给她披上。“是,我说话算话。”他轻轻拍她的肩,示意她趴回去。
“不做违法乱纪的事情,就只是听你的话,对吗?”倪裳太想走了,所以她完全没有意识到此刻他们之间的窘迫。
李毅成无奈别过脸,他点头说:“是的,我不会让你做不好的事情。”余光瞥见她眼里有泪花,他不忍心见她这样可怜,只能硬着头皮帮她把披在她身上的浴巾裹紧。“还没上好药,你先趴回去。”他轻抚她的后脑和发丝,细声安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