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书回去继续工作了，徐安唐坐在那里有些走神。
别人不能理解佟殊这段时间的变化，但他大概可以明白。
人活一世，都希望活得有价值，从前浑浑噩噩混日子的纨绔子弟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目标和追求在哪里，但不知道不代表不渴求。
徐安唐倒是乐得看到现在这样的佟殊，不过这家伙最近热情实在高涨，他总觉得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希望头脑发热的佟殊尽快恢复平静，用平常心去对待工作和生活。
他想着这些，转身看向窗外。
徐安唐已经在这个位置上坐了将近半年，他也逐渐开始适应了，可是，心总是不踏实。
有时候他会想，或许就像佟殊早先说的那样，他用非正当手段拿到的东西，就算他再怎么说服自己和别人这原本就有他的一份，但心里也还是有个结。
解不开，绕不过。
徐安唐偶尔也会钻牛角尖。
他最近时常陷入自己织的困境，心里压抑着很多话却无处可说无人可说。
以前的徐安唐虽然也不是呼朋唤友的人，但从来没有过压力如此之大极度渴望倾诉的感觉。
他深呼吸，把视线移回室内，电脑屏幕已经休眠，徐安唐从黑下去的屏幕中看见了自己的脸。
“徐总！”
门口突然有人叫他，徐安唐抬头一看，竟然是佟殊。
“一个问题。”佟殊说，“上次你答应我的红包什么时候兑现？”
之前徐安唐跟佟殊说如果那个策划方案最后用了他的，会单独给他包一个大红包。
“要过年了，”佟殊说，“给我！”
理直气壮地来要钱，倒确实是佟殊的风格。
徐安唐笑了：“我怎么不记得我说过要给你红包？”
佟殊脸色一变，直接进屋。
他掏出手机，二话不说直接放录音。
“证据确凿，”佟殊一拍桌子，“你别想赖账！”
现在佟殊也学聪明了，小手段多得很。
徐安唐原本也没想过赖账，不过就是逗他玩。
“没想到你现在脑子转得还挺快，都学会录音了。”徐安唐打开抽屉，里面躺着一个红包。
佟殊凑过去看，看见徐安唐拿出红包之后下面放着的竟然是自己圣诞节时候给这家伙写的贺卡。
原来还留着，佟殊以为那东西早就被徐安唐给扔了。
“谢谢徐总！”佟殊刚要拿红包，结果徐安唐躲过了。
“你干嘛？”佟殊一惊，心说徐安唐你真不是人。
徐安唐说：“红包你拿走可以，说句好听的。”
他还是喜欢逗弄佟殊，看着佟殊气急败坏的样子就觉得有意思。
现在的生活实在没什么乐趣，这好像成了徐安唐生活唯一的调剂。
这么看，佟殊还真是公司的吉祥物。
佟殊现在也不计较那么多，人得向“钱”看，他一边抢红包一边说：“恭喜发财大吉大利早生贵子儿孙满堂。”
徐安唐听不下去了，什么早生贵子，什么儿孙满堂。
他苦笑着把红包给了佟殊，佟殊拿过就跑，出门前丢给他一句：“刚才的祝福都是给我自己的！”
第68章
佟殊觉得自己现在简直就是个财迷，每天就琢磨怎么从徐安唐手里抠钱出来塞进自己的腰包里。
有时候半夜突然醒过来再睡不着，他就跑去跟两个哥哥聊天，嘀嘀咕咕的，问人家：“你们说以前徐安唐在我家的时候，是不是也每天煞费苦心地算计着，绞尽脑汁要把我家钱给搬空？”
如果是以前想起这事儿，佟殊会气得脑瓜子生疼，但是现在似乎不会有那种感觉了，只是觉得心里不舒服。
那种沉甸甸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舒服。
佟殊趴在窗台上看外面，眼看着要到春节，小区物业在树上缠了彩色的小灯，路灯旁边也都挂了红彤彤的灯笼，深更半夜没人路过，但这些灯都亮着，虽然知道外面寒风凛冽，可佟殊还是觉得挺温暖的。
他转过来看看被他放在窗台一起“赏月色”的两个哥哥的牌位，手指轻轻蹭了蹭，就像摸他们的脑袋。
“问你们啊，要是我要不回公司也要不回钱，你们会不会生气啊？”佟殊以前是觉得这事儿有点难，但他先在徐安唐身边潜伏着，俗话说得好，计划没有变化快，万一哪天徐安唐嘎巴一下死了，这公司不还得是他的。
而且，他现在也没钱，要是真打官司讨债，他也得先把钱攒够。
但时间这么往前磨蹭地过着，佟殊竟然越来越喜欢当下这种生活方式。
告别了从前的狐朋狗友，告别了从前不学无术的自己，佟殊从来没觉得自己的生活这么充实过。
虽然朝九晚六、按部就班的日子有时候也挺烦的，他想睡懒觉，想偶尔放肆地吃喝玩乐一下，可是当他完成一项工作任务的时候，那种满足感前所未有。
徐安唐的秘书很会对付佟殊，之前在佟殊的办公室墙上贴了个表格，每次佟殊完成一项任务就给他贴一朵小红花。
这种对幼儿园小朋友采取的激励方式竟然很大程度上激励到了佟殊，佟殊每次看着秘书往上面贴小红花的时候都很得意，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发光。
现在那个表格已经快要贴满了，佟殊觉得自己牛逼得不行。
相比来说，这才是有意义的人生吧。
他趴在那里看着牌位，叹了口气，哼哼了两声。
春节前，公司已经几乎没了工作安排，徐安唐看了下日期，给大家提早一天半就放了假。
佟殊不喜欢过年，以前不喜欢，现在也不喜欢。
都说春节是一家团圆的时候，但佟家从来就没有过“团圆”这回事。
别说佟殊的世界里几乎没有过妈妈的存在，就连那个摆设一样的爹都经常缺席。
过年的时候，佟自修倒是会特意留出时间跟佟殊吃个所谓的团圆饭，两个人，一大桌子菜，但往往父子俩说不到三句就开始吵架。
每年都是这样，所有的除夕都是在生闷气中度过的。
那时候佟殊觉得还不如不要过年，不过年的话佟自修也不会非要跟他一起吃饭，俩人不凑到一块儿也就不会吵架了。
现在再去回忆，两人吵架似乎总是佟殊先开始，看不惯佟自修这个，看不惯佟自修那个，但必须得承认，佟自修就是差劲，各方各面都很差劲。
佟殊觉得如果真有前世今生，他跟佟自修可能上辈子是仇人，这本子继续互相折磨。
他是怎么看佟自修都不顺眼的，不明白自己这么烦人的一个崽子，佟自修是怎么对他生出那种歪心思的。
想到这里，佟殊眉头都能拧成一个小麻花。
从前已经过去，现在已经到来。
现在的佟殊不喜欢过年是因为长假这么一放，他在家待着更无聊。
别人都灯火团圆，他左拥右抱的是俩牌位，怎么想怎么凄凉。
徐安唐带着秘书准备下班的时候看见佟殊在桌子上趴着不动，迟疑了一下对秘书说：“你先走吧。”
秘书才不管那么多，自己盼这个假期盼了好久，老板都开口让他先走了，那肯定是脚底抹油瞬间滑走。
徐安唐在门口看了一会儿佟殊，敲了敲那扇开着的玻璃门，问他：“干嘛呢？”
佟殊本来想趴这儿睡一觉，但是睡不着就很烦，听见徐安唐声音后懒洋洋地抬起头说：“不要你管。”
徐安唐气笑了：“我是你老板，你不要我管？”
佟殊翻了个白眼，心说：这他妈是我家的！
徐安唐看了眼时间，问他：“准备好怎么过年了吗？”
“过个屁，”佟殊不高兴地说，“没钱也没人，我不过年。”
他是在赌气，徐安唐听得出来。
“我去超市，你一起吗？”
“你要是给我付钱我就去。”
徐安唐嗤笑一声，转身就走。
佟殊琢磨了一下，还是小跑着跟上了。
“你给我买个春联，”佟殊跟着徐安唐进电梯的时候说，“过年了，虽然啥啥没有，但是气氛得搞起来。”
徐安唐没说话。
“你再给我买一箱啤酒。”佟殊琢磨了一下，“过年是不是得吃饺子？各种馅儿的速冻饺子你安排上吧，我家没有锅，买了就先放你那儿，到时候煮好了我去吃。”
“佟殊。”
“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