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小院突然响起这一声,听声音便猜到是温路。
梁又钊侧身让他进门,转头看向主屋,见温善善出来才转身关门。
温善善刚睡醒,见到温路下意识问:“二哥你怎么来了?”
奔波一路千辛万苦赶来的温路:“……”
当然是来看你,要不然熬夜马不停蹄过来!
好家伙,还赶上下雪。
费好大力气才一路转过来。
温路咬着牙一脸哀怨,缩着肩膀快快进屋勾着温善善暖和下冻僵的身子。
她也刚从温暖的窝出来,冰碴的一个人靠近,冷的一哆嗦:“二哥,你怎么穿这么少,先去喝点热水暖暖身子。”
温路冻得牙打颤,鬼知道平京现在是下雪啊,南边现在还是短袖热得人要命,他多穿件棉袄已经考虑到北边的气温比较冷。
霜前冷雪后寒,谁想今天能冻成这个样子,沿路还结冰打滑。
“我先那件衣服给你穿上。”
梁又钊深深皱眉看向温路,拉开他带进屋,随便拿件袄给他套上。
屋里暖和,一时没缓上气的温路干巴巴坐在梁又钊房间椅子上。
梁又钊晲他一眼没说话出了门,跟着温善善煮了姜茶给他。
之后温路裹着大棉衣,手捧滚烫的茶缸不时抿一口,回魂才与他们正常交流。
“爸怕你俩没人陪,特地让我过来的,南北我几乎跨了整个国,还遇上这天,我容易嘛我!”
温路喝完一杯,咧嘴笑:“我们家善善这段时间麻烦你了,缺什么就直接和我说,我那边……”
话没说完,梁又钊打断他:“什么都不用,家里都有。”
温路瞳孔绕家一圈,确实什么都齐全,最后把目光转到温善善身上。
没瘦,脸上好像还胖了点,这样带点肉才好看嘛。
但他没说,现在小姑娘大了,要苗条,说胖了会不高兴。
正是学习关键时候,该吃多吃,该补要补。
这点梁又钊这崽子干的不错,温路在心底默默给他记了一功。
家里有不少肉菜,不需要出门。
中午就三人,却烧了一大桌菜,温路不停给她夹菜,怕她有压力也不问学习咋样,只说家里支持,再念几年也没事。
温善善知道这时候说什么也没用,索性只埋头吃饭,而后就变成两个人一起给她夹菜,小碗堆得高高,好不容易才吃完。
见小妹在这里过得不错,温路顺手给家里打去电话报了平安。
还有一个多月就过年了,故而温路也没多留,等温善善四点上学,他裹着梁又钊的衣服也跟着出了门。
温善善念高三,放假自然比其他学生都晚,等和梁又钊回晋城,已经是大年二十八了。
温路比他们早一天到家,两人进门时已经穿着黑布袄大棉鞋瞧着二郎腿在院里晒太阳了。
温暖暖给他们开的门,见到温善善就抱着她的腿喊小姑姑和小叔叔。
半年不见,小姑娘还记得人,扬着大大的笑还嘴特甜。
梁又钊每趟回来都会给她带礼物,这次也不例外,小姑娘笑着接过,糯糯说句谢谢小叔叔。
温久山从里屋出来,刺眼的阳光迎面,他眼眶含泪,顿了一会儿才说:“回来了。”
梁又钊跟着温善善叫人,大嫂谢如敏也从厨房探出头,笑着欢迎两人回家。
没有手机电脑网络,电视也只有几个频道,九十年代的年味很足,大人从腊月二十三就开始了,包包子炸肉丸……样样不落,犒劳辛苦的一整年。
温家大嫂是勤快人,大哥回了家也会帮忙,等在外的三人回来,什么都已准备好,就差个年了。
大年三十早上,温家早早就起床,吃了早饭就开始忙午饭。
灶台是谢如敏的天下,温善善想帮忙也被大嫂笑着撵了出来,炉膛坐着温久山烧锅,更是用不着别人。
温央负责给大嫂打下手,剩下的三大一小就这样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刚刚念了小班的温暖暖小朋友今天特意拿出书在大人面前显摆,一个个指出自己认识的字后,仰着小脑袋得意等夸。
最给面子的还是温善善,应声就夸小丫头聪明,是温家最棒的小孩。
梁又钊寡言,却也笑着附和她的话。
只有温路,明明都当叔叔了,逗弄小孩的心思不减,非要等温暖暖会写自己名字才夸奖。
暖字比划多,以一个五岁小孩的能力,一二三这类已经是半年的成果,这完全就是为难人!
小姑娘被气哭,墩墩跑到温路打他一下,然后扑进温善善的怀里哭这说二叔坏。
温暖暖哭的委屈,小姑姑小叔叔一起哄都没用,越哄哭声越大,直到引来温久山,温路才肯乖乖道歉。
小孩不理温路,藏进温善善怀里,等好一阵子才被温善善的奶糖哄出来。
小姑娘嘴里塞了糖,心情也好了不少,趴在温善善胳膊上,问:“小姑姑和小叔叔小时候是不是也很聪明啊?妈妈说小姑姑初中考了我们县的第一名呢!”
说到这里,温路和梁又钊脸色都变了,连忙硬岔开话题。
温暖暖奶呼呼一团,好奇地看她。
温善善侧首对他们浅浅笑,表示没事的。
“小姑姑小时候不聪明的,我们暖暖才是家里最聪明的孩子,所以只要我们暖暖认真学习,以后肯定比小姑姑要厉害。”
十二岁前的温善善是什么样的,连温家人都记不清了,那时候一睁眼就忙着干活,一家子老小,下面三个小的两个要上学堂,最后的一个还需要人照看,上面老母亲看不见要人照顾。
过去须臾数年,温家起伏跌宕,温久山也跟着苍老不少,现在终于是苦尽甘来。
温善善说的平缓如常,没有任何异样,也让周围人都松了口气。
说罢,温暖暖歪着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大年三十的午饭是团圆饭,吃的丰盛,一家人围在一起说说笑笑快两点才结束。
歇下的午后无事,众人便各回房间午睡,只有温善善坐在了院子里。
说到上午温暖暖问到的事,温善善突然想起了无为道长,她总觉得这中间还差点什么她不知道的东西,一时间又抓不住是什么。
之前说要去拜见他,后来忙着开学忘了,可惜年后没两天就要会平京开学了。
只能等六月高考完再回来了。
她独自坐在小院,身后有人轻悄悄出门,温善善用余光看他。
梁又钊坐到她身边,也不说话,过了好久才哑声开口:“善善还记得以前吗?”
晒着暖和的太阳,温善善点头,当然记得,初到刘桥,一切都是陌生的,冰冷冷的文字突然成了活生生的人。
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害怕的同时又有一点点兴奋,一点点对完全不一样生活的期待。
这里陌生又熟悉,也幸好她遇到的事温家人,很快抚平了她的不安与焦躁。
之后她遇见他,一个和她一样初入刘桥的少年。现在回想帮助他的理由,好像也不是什么高大尚的想法,心疼他的同时担心他如书中描写报复刘桥。
他一个人被关在祠堂,没有人愿意照顾他喂养他,骨瘦如柴的少年眼里荒芜,偶尔露出的凶狠恶意与戾气又足够吓到众人。
温善善思绪飘远,为了不让话题变得沉重,她特意扬起语调:“记得啊,第一次见你还是在我们家小院子外……”
后来村民们说野狼下山要抓到灾星,把他关进了祠堂,在刘巧的那几个月好像几年一样,一场一景在脑海播放。
冬日午后的阳光温暖,晒的人昏沉,闲聊一旦停下,舒服得人惬意入梦。
温善善脑袋耷拉着向后靠着椅背,而后动了动又倒向身旁的人,意识不清醒时突然找到了依靠。
梁又钊一动不动坐着,小心调整好合适的高度让她睡得更舒服些。
光线从西侧照入,垂眸便能瞥见她的侧脸靠在他的肩膀。
光下,她的肌肤白皙,面颊粉嫩嫩的可爱,近距离还能看到脸上细小的绒毛,呼吸间轻微的起伏也足够让人悸动。
如是这样想着,梁又钊突然握紧拳头,嗓子倍感沙哑,最后还是没忍住,轻轻抬起左手将她耳边碎发别到耳后。
他动作轻柔,生怕惊醒她,而后又‘小心’收回手,不经意间指尖触碰她的脸颊,细嫩皮肤从指腹划过,心底泛起的涟漪却一圈圈不肯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