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走越近:“还真是你啊。”
空旷的地,没处藏人。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注意到梁又钊,温善善急忙让他躲到树上,以防温路身边还有人。
“乖啊,等二哥走了我就送你回去,你千万不要发出声音,一定要忍住,听话,要是被别人发现,你又要遭罪了。”
温善善把他藏到树后,希望隐匿于黑夜中看不见。
如果不是温善善,梁又钊根本不会愿意下山,对她的话也是言听计从,所以不要她费心三两下麻溜的爬上树。
“干嘛呢鬼鬼祟祟的,怎么跑到这儿了?”说话间,温路走到温善善身边,换她站的角度看向电影播放处。
“这里能看见啥,都说了跟我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说着,温路拉起她的手就要去那边的小丘。
“不用不用,我不看电影的,我就是转到了这里,马上就要回家了。”
她当然不能跟着走,头顶上还藏着人,哪能就这样离开。她慌慌摆手,余光不自觉向上瞟,确定看不出上面有人才放下心。
“真不看?”
人家小姑娘都坐最前面,眼也不眨盯着看,他家小妹只是最初那次觉得稀奇,跟着从头看到尾,之后就心不在焉,这次索性不看了。
“不看。”电影还有不到半小时结束,剧情正发展到高潮,正是催人泪下的时刻,不管看第三次,都有人会为此落泪,温善善转口问:“二哥你怎么在这儿?”
温路哦一声:“李二狗刚刚路过,说好像看到你,我过来看看,真不过去?那边拿了不少吃的。”
小孩爱吃零食,尽管温善善多次表示她可以不用,温家父子仨还是变着法给她带些好吃好玩的。
诶呦,有什么东西从书上掉下砸到他脑袋。
温路手捂着头顶,从地上捡起细瞧,小石子?!
他仰头向上看,黑漆漆一团,除了树叶什么都看不到。
“真的真的,你快回去吧,不然电影快结束了。”温善善边说边推着温路走,目光也顺着他的手看向石子,问:“这什么?”
“石子,也不知道为什么从上面掉下来砸到我头,还真是奇了怪。”
不过也没放心上,温路挠挠头:“那我先走了,你记得早点回家。”
温善善讪讪一笑,大概能猜出是谁。
但她没说话,目送温路身影消失在黑夜中。
温路前脚走,梁又钊后脚从树下跳下。
刚落地,就听见温善善转身稍严厉地责问:“是不是你扔的?”
梁又钊没有反应,只是巴巴跟在温善善身后,拽了拽她衣袖。
这一下,温善善蓦地想到安安,小东西比抱回来时大了一圈,能吃能喝能睡,最爱在人脚边撒娇,咬着裤脚哼唧唧。
她叹口气,还是坚持教育他:“下次不可以这样了知道吗,二哥也没做什么,你怎么可以扔石头砸他,受伤了怎么办。”
梁又钊哼哼同意,小声说那石子很小,不会出血。
他曾被比这大不知多少的石块砸的头破血流,最后不也没事了。
温善善没听到他的反驳,只当他知道了。
“那我们回去吧,马上电影就要结束了,我也要早点回家。”
温善善在前,顺着小路走。
这条路必经温家,温善善本想先送他到树林边,可到了温家门口就见梁又钊停下了脚步,他看着温家虚掩的院门让她进去。
刘桥再安全,女生一个人晚上在外走夜路都还是存在隐患。
尤其这时候路上没什么人,出了问题她呼救都找不到人帮忙。
温善善没和他推诿,让他多注意不要碰到人后就催促他趁着看电影的人还没散场快些离开。
说着,温善善突然想起什么,留他在原地:“你等我,我马上就出来。”
风风火火跑进小院,堂屋亮起灯,而后她房间的电灯也拉上。
温善善从柜子翻找出些零嘴,抱着又风风火火跑出来。
她一个人吃不完,以前奶奶还没事和她一起吃,现在她总是昏睡,父子仨又不爱吃这些,最后聚着聚着全到她的柜子里。
温善善给他拿的还是老三样,不过糖吃多不好,她只拿了一点。
她盈着笑塞给他,一天两三块,估计也能吃几天。
“善善不用,我有东西。”
他会打猎也会上树,正对过的山脚还有条不深的河,下去一次能抓好几条大鱼,用上火后他再没缺过食物。
梁又钊不需要这些吃的,塞着要还给她。
只是这时路那边有闲聊的嬉笑声传来,脚步渐近,这说明电影已经结束了。
温善善急忙让他抱好这些吃的快点离开,等他渐渐走远,温家两父子也从空地回来了。
温路看着站在门空的妹妹,还以为她是特地等他们,勾过温善善的脖子就向院里走,从口袋掏出一小袋已经撕开包装袋的棉花糖。
“喏,我听说城里小姑娘最喜欢吃这东西了,我找人特意留给你的。”
晚上吃糖对牙不好,但温善善还是笑着拿一个塞进嘴里。
这时的工艺技术不及后来,但吃进嘴里就能明显感觉到劳动人民的淳朴与实在。
她笑嘻嘻说好吃,却没再多拿,吃太多甜她晚上容易睡不着,分给温爸他也没接,直说你自己吃。
院外不停有人经过的脚步声响起,兴奋了一晚上的小孩跑前跑后,高挂的半月也阻挡不了刘桥人今晚的好心情。
温善善把作业书本收拾进书包,拉上灯进入梦乡。
喧闹一晚上的刘桥逐渐归于平静,第二天起来又是劳作挣钱的一天。
只是这时的温家谁都没想到,明天会成为温家全家的噩梦。
第45章
一声惊呼平地起,吵醒了尚在熟睡中温家两兄妹。
温善善睡眼惺忪从床上爬起来,还没出门就听见温爸急匆匆叫上温路。
温路也刚刚从睡梦中惊醒,一脸茫然地走出来,看着神情悲伤愣扼的温爸犯困。
“你们奶奶,没了。”向来坚强的男人这时站在温老太房门口,发红的眼眶配上哽咽,一时让人晃神。
温路揉着没打理好的乱毛,看向朝阳尚未升起的屋外,结巴着问:“……没了,这时候……定是出……等就回来。”
老年人睡眠不好,早早就会醒来,以前温奶奶总是天没亮就去外面转,等温家人都吃过早饭才慢悠悠从外面回来。
这么多年大家也都习惯了,只不过这段时间她状态不好,昏睡的时间远比清醒的长,也就不爱出门了。
温久山抓着旧门板,苍老黑黝的指节死死扣住门框,冗长的沉默过后,他嘶哑着嗓子:“进去看看吧。”
男人话少弓着腰,不敢回头看昏暗的房间。
温善善的手止不住颤抖,眼前的万物变得模糊。
温路踉踉跄跄来到温奶奶床边,整个屋子冷清没有人气。
温善善一点点伸手去探她的鼻息,早已没了呼吸。
被窝尚有一丝温度,原本柔软的四肢逐渐僵硬,两兄妹跪坐在床边,眼泪止不住的流。
今早温久山起来上厕所,路过他妈房门口正巧进去看看,一推开门就有种窒息感涌上心头,等再回头神自己已经到了屋外院子里。
温久山收敛起悲伤,马上去乡亲家借了电话通知温央,连带着也给上面四个哥哥带句话,平常不来看,这最后一面总要见见吧。
温善善和温路的学自然不用去上了。
一上午时间,该来的亲戚邻居都到齐了。
温老太今年七十三岁,放这年代农村也算是长寿老人,兄嫂姊妹大都已经离世,过来的都是外甥侄子辈,满满站了一院子都装不下。
老人年轻时莽,不然也拉扯不大五个小孩,但为人义气大方,故此邻里乡亲也都跑了一趟。
都说人多好办事,但到温家,这事却是一点不好办。
温老五在屋里温老太擦身子穿衣服,另外四个儿子坐在堂屋像是开会。
最长的温老大五十五,家里孙子和温善善同龄,一口咬定自家没钱,安葬费反正是一分掏不出。
大哥如此,底下小弟会积极到哪里去?
也都摇着头说自家收成不好,小孩还不争气,哪里能有闲钱拿得出。
上次在温老五家跌了半块门牙的温老四媳妇到家也是气了半宿,要不是温老四终于硬气一回拉着她,她绝对不会跨进他家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