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敬端想了想,诚实地摇了摇头:“王爷是京城第一值得托付的美男子,我不委屈。”
王明珠也摇摇头:“你说谎。”
周敬端双手抱胸,觉得有些好笑,堂堂大齐军神,本朝第一个皇姓的边关主帅,被无数闺中女子抢破头也要嫁的男子,竟对自己这般没自信。
王明珠顿了顿,又道:“你留和离书,也是想着有一天能摆脱我,去过你最想过的生活?”
周敬端纳闷了,他怀中揣着铁打的吵架证据,自己绝对占理,怎么突然变成了她来兴师问罪?他还没哀哀怨怨、作小媳妇状呢!
再说了,她怎么会知道自己要过哪样的生活。
没等周敬端回答,王明珠便抢着说:“我明白了。”
你明白啥了!
气氛突然诡异地沉默。
王明珠极慢极慢地抬起头,直视周敬端的双眼,他有一瞬间在对方眼中看出了决然。她的脸色苍白,不知为何,似乎难过极了。
“等回京之后,我会在和离书上画押。你不用怕皇帝问罪,他那里自有我去解释。”
一声晴天霹雳炸响了他,周敬端赶紧拽住扭头离开的王明珠,对方眼角的一滴水珠就这样撞进他的心里,激起千层波涛。
“你什么意思?”周敬端皱眉,有些摸不清她的想法:“你要休我?”
他情绪激动下声音极大,话音刚落,引得路过的无辜和尚往这边看了看,待看清两位的脸后,又慌忙逃窜,差点绊倒在石砖上。
王明珠不答,大约是默认了。
周敬端点点头:“行,你可以。但休我之前,我得给你讲个有意思的故事。”
王明珠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许多年前,有一个人叫小明,还有一个叫小周。这个小周不简单,他长得帅身材好还有点缺心眼,是个童子命。”
“小明见小周第一眼,就喜欢上他,不过小周不知道。小周被奸人所害,身受重伤逃出京城,一路奔波逃致金陵道,恰好被小明她哥捡到了,小明与她二哥五哥在金陵为其寻医问药,还是没把他救醒。这个时候,有个奇怪老和尚闻着味儿就上门了,说要救他可以,需要寻一个童女命的人,用一种秘术将两人的魂魄连接在一起,才能小周渡过命关。”
周敬端顿了顿,迎着王明珠震惊的目光,故意问她:“你猜猜之后发生什么了?”
王明珠的表情瞧上去那么落寞,好似一整个冬日的风雪都只压在她一人的肩头上。
周敬端继续说:“王爷说巧不巧,小明恰好是那个童女命。和尚问小明愿不愿意跟小周绑定魂魄,小明说......对,那个时候小周正昏迷着,也不晓得外头发生了什么,所以王爷大概是不清楚小明说的话了。”
“小明道,别说绑定魂魄了,就是把她的命赔上去,她也愿意。”
王明珠浑身猛地一颤。
“谁曾想,小周身上被下的毒没有解干净,绑定灵魂的时候意外传给了小明,小明身体羸弱,就这么被毒得只剩一口气。小周醒过来后,知晓她对自己有如此大恩,对和尚说愿意与她共享寿命。人这一生能有多长?五十年,六十年?仔细算算,小明和小周大概差不多要逝世了吧。”
“从那之后十一年,小明再也没见过小周,但她倒不觉得相思成疾,我大胆揣测,那奇怪老和尚有通天修为,能将人的记忆抹去。”
“多亏王爷瞒着小明,王爷若是告诉她了,她大概就会一辈子为此胆战心惊吧。”
王明珠缓缓抓住周敬端的袖子,指尖发白,仍在颤抖,她屡次开口,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事到如今,这人还是知道了,可反复算下来,仍然是她亏欠的多,她对不住明珠,还能说些什么呢。
周敬端突然一把将人抱进怀里,双臂紧紧地箍住她,察觉到怀中人死死压抑住的情绪,拍了拍她的后背。
“既然当初是我决心要救你,是生是死我早就认了。我只想问王爷一句,这么大的事,就不能我们一起承担?你把我当做什么,需要人照顾的软弱宝宝吗?非要把我变成一个瓷娃娃来护着,王爷好深情,好一个有责任心的丈夫,就没有想过,我有勇气救你,难道就没有勇气面对这一切吗?”
话音刚落,他一阵头晕脑胀,几乎要仰过去,却仍不放开怀里身型单薄的人,两人双双站不稳,将要倒地前,桓王有意护她,将自己垫在下方,摔出一声闷哼。
过了大约一盏茶功夫,王明珠才从脑海剧烈的疼痛中缓过劲来。
她以一种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的姿势,趴在桓王身上,软软的,很舒适。
周敬端也揉着太阳穴清醒过来,他乍一看到满脸严肃的王明珠,迟疑了一下,反应迅速地,就这样装晕过去。
王明珠:......
王明珠:“桓王爷?我看到你醒了。”
桓王脸皮厚度卓绝,此刻脸不红心不跳,连个声儿都不带吭。
王明珠手探至他腰侧,一把拧了上去,毫不留余力:“别装蒜了,睁眼,老娘要跟你说话。”
周敬端紧密双眼,嘟囔着说:“我们已经合离了,我不方便跟前王妃说话。”
王明珠去捏他的脸:“我呸,我早就把那玩意儿烧了,除非是死,你休想摆脱我这个河东狮。”
桓王闻言,两眼放光地看着她,意思是:你当真?
“古人云,一日夫妻百日恩,咱们快到第八个年头了,你算算有多少恩?既然有这么多恩,以后有什么大事就明说,不许自己扛着,我可不想自己胡乱猜,昨晚连觉都睡不好。”
周敬端试探性地抓住她的手:“你不生气了?”
“生。”王明珠恶狠狠地捏他的脸,像揉面团一样,反复揉搓:“你必须要请我吃一个月好吃的,否则,嘿嘿,我就把你二十八岁高龄依旧是个童男子的事儿倒出去。”
周敬端默了,对王妃的脸皮十分佩服。
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调戏,却也不追究,仅把两只手轻轻放在王妃的腰侧,长舒一口气。
“阿弥陀佛,施主,鄙寺有空出来的厢房,不如请二位移驾?”
先前给王明珠展示长生牌位的笑脸和尚,神不知鬼不觉地突然出现,站在两人身后,轻声提醒。
王明珠调戏桓王还行,被别人调侃,脸上挂不住地染上了薄红。
作者有话要说:十一年前的事啦。
周末愉快。
☆、千里快信
大半夜的,王明珠的窗子又被人推开了。
她合衣躺在床上,对此见怪不怪。
半个月前,两人将心事理清了,误会说开了,又是一对黏黏糊糊恶心人的老夫妻。但碍于桓王明面上未带王妃微服私访,两人暂且还不能住在一起。
不过,天下间有哪扇窗能拦得住武功盖世的桓王殿下呢?
他青/天白/日里不能见她,谁说黑灯瞎火的不能见她。
王明珠坐起身子,看着每晚都来的、勤劳的周敬端,翻窗那么猥琐的动作,都被他演绎的十分潇洒。她突然有些感慨,没来得及在婚前找情郎翻窗相会,婚后倒跟正牌夫君偷偷摸摸,这都什么事儿。
翻/墙的正人君子周敬端刚一落地,便把手中一直拎着的小饭盒丢在了桌上,接着开始在怀中摸索什么。
王明珠飞快下床,掀开饭盒一看,是一盒新鲜出炉且芳香扑鼻的清炒虾仁,她也不管筷子不筷子的了,直接上手,吃进嘴里,感觉白日里被七彩神教熏透的身心都得到了慰藉。
周敬端见状,赶紧为她拿了双筷子。
王妃刚尝了两口,桓王就摸到了怀中找了半天的物件,是两件盖了红印的信。王明珠摸着还带有余温的信纸,展开一看,沉默了一盏茶的时间。
周敬端那边也打开了另一张信,亦是沉默。
一般京城来的信都传得奇慢无比,半个月能到就算快的了。是以,写信的这两人不知从哪儿打听到,景王的人马现由桓王调配,于是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说通了景王,用了他的加急印,一封封地将秘密传往千里之外的扬州,景王牌快马,三天即达。
红印私信在景王的人眼中,算一等一的大事,一般用来传递生死攸关的情报,送信之人不敢怠慢,一路上舟车劳顿,赶得连口饭都来不及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