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科书中的朕+番外(41)

嘉禾理解成了苏徽是不受欢迎,又道:“以后只有有我在,就没有谁敢对你不客气。”

“我留在公主身边,没什么用的。”苏徽想说的其实是,他可能很快就要走了。

嘉禾轻哼了一声。

苏徽是她最信任的宦官,她看不得他这样自轻自贱。

她无意识的想起了天书上预言的未来,假如她真的要做皇帝,苏徽这样博学,倒是可以当司礼监的秉笔——想到这里她猛地掐了下自己的掌心。

皇位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她的学识和性别坐上那个位子只能引火烧身,可是——她却偶尔会不自觉的畅想黄袍加身的那一天。也许人本性就是贪婪的。

长业二十年八月中旬,皇帝的棺材被运回了北京,随着天子棺椁一同回来的,还有胡人南下正式攻打山海关的消息。

整个京城都披上了素白,以此悼念逝去的天子。嘉禾那日跪在三清像前,念诵了一整天的经文。

然而不知为何,荣靖公主并没有回来。

听说她留在了军中,谁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皇帝御驾亲征的大军被分为了两部分,其中三分之二的军队在服素三日之后,就继续开拔北上,迎击胡寇。荣靖一个女子跟在行伍之中,难道是要领兵作战么?

嘉禾想不明白。

眼下正是风雨四起的时候,任谁都没有办法心安。嘉禾心中的不安反倒比起其他人要更少一些,天书的预言说夏国亡国是在数十年后,这么看来,如今的国力,还足以应对眼下的危机。

她尽量让自己不去想旁的杂事,只专心待在白鹭观里守住赵贤妃。直到有一天宫里又来了宦官。

还是个熟人,是从前侍奉在她父亲身边的司礼监太监梁覃。

“公主在顾虑什么,奴知道。可公主总不能不参加自己父亲的葬礼吧。”梁覃苦口婆心的劝。

嘉禾犹豫再三,终究还是跟着梁覃回了一趟皇宫,于情于理,她都得见自己父亲最后一面。

从白鹭观离开之前,嘉禾先是做了一番准备。

她将苏徽叫到了身边,叮嘱他看好赵贤妃,“不管是谁来见贤妃,都不能让他如愿。”

苏徽没有马上答应嘉禾这个请求,反倒是奇怪的迟疑了一下。

“怎么了?”嘉禾不解,“近日里你总这样心不在焉。”

苏徽笑着摇摇头,什么也没多说。

在看着苏徽离去之后,嘉禾从自己住处的地板下翻出了天书。思来想去,她都觉得藏在这里不是很安全。上一次将天书的几页教给母亲,杜皇后的反应激烈的让她害怕。

她谎称天书被她自己烧了,可杜皇后未必就信了她的托词。说不定这次会趁着她离开来她的房间内搜查。停灵到下葬需要那么多天,这本书如果继续放在这里,被找到的概率极大。

嘉禾思来想去,解开了上袄的系带。

这段时间天气凉了,穿的衣裳比平日要厚实,藏一本书在怀里不一定会被发现,等会她还要再披一件斩衰孝服。再说了她是公主,多少人见到她只能跪拜不能直视,书在她身上反倒更加安全。

在拿起天书的时候,她无意中翻到了一页,这一页的内容她之前看过几次。

她用了三年的时间琢磨,明白了这本书的大致书写规律,首先,文字是横排,从左往右读,其次,有一些奇怪的小符号在文字旁,似乎用于隔开不同词句,充当句读之用。最后,这本书似乎每讲述完一个朝代的发展脉络之后,还会细说这个朝代士农工商。

眼下书卷打开的这一部分,似乎说的是她夏朝的文人。书上不出意外的有好几个她熟识的名字,这些都是翰林院中她父亲所重视的大儒。

还有更多的名字是她不认识,想来要么是还得晚几十年才扬名,要么就是无心仕途所以在朝堂之上声名不显。

往日嘉禾对这一部分并不算重视,今天将书拿起时,也只是随意瞥了一眼而已。

但就是这一瞥,让她发现了不对劲。

作者有话要说:嘉禾救贤妃,只是想救贤妃肚子里无辜的孩子而已至于贤妃本人……她其实始终是警惕着的

第45章 、

这是个叫做张誊光的文人。

天书中将他定为文人,但嘉禾并不十分认可,因为这个名为张誊光的人既不会吟诗也不会填词,他被天书大肆夸赞,是因为他……小说写得好?

小说这种流于市井的俚俗之物,竟也值得上被夸赞么?嘉禾其实也很喜欢读小说、话本之类的东西,可这些向来被视作不入流的玩意儿,她向来只敢偷偷摸摸的看。

天书上却大大方方的列出了一长串这张誊光所写的小说,还附有一张图,那张图精细无比,嘉禾实在是想象不出是怎样画出来的,图下一行小字,说这是张誊光生手稿。

往日里嘉禾并没有仔细看,直到今天她才猛地从这张图上发现了不对。

图上是一本被翻开的书卷,纸张发黄的厉害,透着古旧的气息,依稀可以辨认出纸上写着一行行的文字。张誊光是夏人,嘉禾阅读这张夏人写出的手稿比阅读天书本身要简单得多。

图中手稿这一页,是张誊光一本名为《金枝记》的序,序上内容大致是在说,作者张誊光的忘年交是当朝驸马,这个字凌蔚的文人才华横溢、志向冲淡、品行高洁,只是不幸娶了一个胆大包天的妻子,竟妄图谋逆。凌蔚受妻子牵连,被流放海南。他于端和八年十二月癸酉日去送了凌蔚,感怀他的遭遇,故以凌蔚夫妇为原型,写下了这篇《金枝记》。

凌蔚……好熟悉。

前些时候荣靖下决定要嫁给杜榛,嘉禾认为这桩婚事十分不妥,却也知道荣靖的主意下了就绝不会更改。为了不让长姊日后吃亏,她花了些心思去打听杜榛的事情,得知他为了迎娶荣靖,提前行了冠礼,字凌蔚。

最开始看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她还以为只是恰巧撞上了,因为无论怎么看,杜家四公子都与书中那个善于诗书,恬淡无为的文人相差甚远。

可是凌蔚是驸马,驸马是公主的丈夫,她爹爹就生了两个女儿,未来做了长公主的只有荣靖。

也就是说,自己未来的姊夫,或许有朝一日会变成一个留名青史的才子。

不,重点不是杜榛会成为才子,而是他——会被贬谪。

天书上说,端和是她做皇帝之后的年号。

杜榛遭到皇帝贬谪,是因为他的妻子有意谋反。他的妻子是荣靖,而那时当政的皇帝是她周嘉禾。

未来她做了皇帝之后,荣靖会与她反目?

她手一抖,天书重重的落到了地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守在外头的苏徽听到了动静,“公主?”

嘉禾慌忙将书拾起,“没事。”她大口的吸着气,一时间感觉好像是有谁扼住了她的喉咙让她喘不过气来,那本书被她无意识的紧紧的抱在怀中,许久后一滴眼泪从眼眶滑下。

父亲死去时没有落下的眼泪,在这时终于无法忍耐。

收拾好衣装,把眼泪擦干净之后,嘉禾乘车前去紫禁城。

路上她在思考荣靖的事情,长姊没有跟随皇帝的灵柩一起回京,而是留在了军中。莫非……是想要谋求军权?

其实这么多年,荣靖从来不曾遮掩过自己的野心。嘉禾有时候会悄悄的想,阿姊若是生在盛唐,说不定是太平公主之类的人物。史书上对太平没有多少褒美之词,但嘉禾很喜欢太平,读新、旧唐书时,总忍不住畅想太平与李隆基争辉时的锋芒。

哭过之后她渐渐冷静了下来。她之所以难受,只是因为阿姊会与她反目而已。如果阿姊真的想要权力,让给她就是了,皇位给阿姊她都没意见——彼时还未真正理解何为权力的嘉禾稍显天真的想道。

她只是不能接受,原来这么多年的姊妹情,在阿姊心中原来不及“权”之一字重要。

皇帝的葬礼被称为大丧,是一个王朝最隆重的葬礼。

京中寺庙鸣钟三万杵,禁屠宰四十九日。朝中诸府衙的官员,皆需除去官袍换上了孝服,每日定点于思善门外哭灵,行五拜三叩之礼。命妇亦得从西华门入宫,前来悼念天子。二十七日之后,方可除去素服,期间不得食荤腥。至于每日该怎样哭,怎样拜,又都有复杂繁琐的规矩。

紫禁城内皇家的威严肃穆被一种森冷的凄凉所取代。为丧葬事宜而操持的宫人一队队的从嘉禾面前走过,皆是垂目屏息,步履匆匆,翠瓦朱墙之上覆盖了素白的颜色。风中轻易便可听见幽冷的哭号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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