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科书中的朕+番外(20)

嘉禾只觉得头晕目眩,她活了十三年,顺风顺水惯了,陡然遇到这样的事情,除了惊惶之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娘娘被关起来了,阿姊出宫还没有回来。皇宫这么大,有谁能够帮到她?

云乔……恍惚间她想起了这个名字。那个容貌清丽的少年内侍永运都是一副沉稳宁和的样子,如果他在的话,她心里至少能平静些。

可是他也不在,几天前她安排他出宫去调查说书人,至今还未回来。

“我要去见爹爹……”嘉禾低声喃喃。

可有宫人跪在了她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公主,陛下说了,他暂时,就不见您了。”

“让开!”嘉禾喝道。

宫人们不为所动。

嘉禾索性绕开他们,继续往前走,可还没走几步,便又有人跪在了她面前,“公主三思。”

嘉禾按住额角,被他们气得越发的头晕。

“都滚开!”乖顺了十多年的嘉禾终于忍无可忍,提起裙子给了最是态度嚣张的那人一脚。

这样的表现像是个市井泼妇,嘉禾知道宫中许多人都在悄悄嘲笑她的母亲、阿姊举止粗俗,现在她也粗俗一个给他们看看好了。

远处传来了轻蔑的嗤笑声。嘉禾抬头,看见了赵贤妃。

这个女人一手按着自己平坦的肚子,一手摇着织金蜀锦裁成的绢扇,慢悠悠的走了过来。

“我当是谁在这吵吵闹闹,原来是宁康公主。”她走到嘉禾身边,“公主这是要做什么?没有母亲管教了,就想恣意胡闹了么?”

嘉禾冷冷的看着她,“我去见我的爹爹,顺便告诉他,我母亲一日不理事,这后宫便乱成了一团,四处都是不知自己身份的骄横狂奴。”

“公主不会还想着给你的母亲洗冤吧。”赵贤妃走近,小声的说道:“别想了,你的那位母亲,可是一点也不干净。你真以为你父亲这些年没有子嗣,只是因为运气不好么?”

嘉禾脸色微微一变。

“忠孝,忠在前,孝在后。你母亲为了后位,自私自利,残害婴孩,害的是你周家的江山社稷——你不信?我告诉你,我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知道为什么慎刑司几天之内就定了案么?因为杜氏本就不干净,她手上有多少条无辜的人命她心里清楚,我做的事情,不过是花费了数年的工夫默默搜集她行恶的证据,然后等到这样一个时候一起放了出来而已。”

第22章 、

下雨了。

嘉禾抬起头,雨点砸在了她的眉心,有些疼。

她最后看了一眼紧闭的宫门,如同认命了一般,失魂落魄的转身往前走。

宫人们小心翼翼的跟在她身后为她撑伞,时不时还要张嘴提醒她走慢些,再慢些。

他们越是这样,她心中便越是烦闷。

最后她直接回头朝他们喝道:“滚开!”自己则提着裙子闯入了大雨之中。

雨下的很急,衣裳眨眼被打湿,贴在身上如同铁片一般冰冷而沉重。

她心想若是能将自己淋出病来那再好不过,她病了,父亲就算再怎么铁石心肠,也总会来看她吧。

就在这时,前方出现了一个人挡住了她的去路。那人撑着一把青竹伞,站在花荫之下,什么也不说,默默的看着她。

嘉禾撇嘴,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和雨水一下在脸上滑落,“你可算回来了。”

“公主交待的事情办得很顺利。”苏徽上前,倾斜竹伞为嘉禾挡住大滴落下的雨水。

苏徽的出现让嘉禾堵在胸中的那股烦闷烟消云散,她不自觉的安静了下来,任由苏徽带着她走回了寝殿。

“宫里发生的事情,我都听说了。”等到嘉禾换了身干净的衣裳走出来之后,苏徽对她说道。

杜皇后被禁足,这对于前朝和后宫都是大事,皇帝的命令虽然才下,却在短时间内便传遍了六宫上下。

但苏徽并不是听人议论才知道这件事的。长业二十年后宫这场风波史书上都有记载。几乎闹到了废后的地步。

如果夏太.祖真的在这时废了懿安皇后,那么未来数十年的历史走向都会变得不一样。这也算是夏国初年的一次大事件。不久后夏太.祖遭到刺杀,还有不少的史学家怀疑就是对他怀恨在心的懿安皇后动的手——不过这种说法苏徽并不赞同,他本科期间还写过论文反驳。

出宫期间他换算了一下历法,意识到了懿安皇后出事就是这几天。原本他觉得这时候回不回宫都无所谓,因为这段史实被记载的很是详细,没有什么需要考证的地方。他不如多和张誊光交流几句,好帮硕导多收集一些资料。

可是他想起了嘉禾。这个小姑娘现在应该很害怕吧。

苏徽可以做冷漠的看客,而嘉禾不行。

于是苏徽在办完嘉禾交代完的事情后,便急着赶回来了。他想要尽自己的可能来安慰一下她,虽然这份安慰可能没有什么作用。

“娘娘该怎么办?”嘉禾如他料想的那样情绪不稳定,眼中满满都是不安。

“我查到了那天为杜四公子所伤的那个说书人的身份,公主要听么?”苏徽温声说道。

嘉禾苦笑了一下,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怎么了?”苏徽意识到情况不大对。如果仅仅只是杜皇后遭难,她还不至于这样魂不守舍,只怕在他还未回来之前,她受到什么刺激。

嘉禾抬手,让身后给她擦头发的宫女退下,“贤妃说娘娘不是无辜的。”她拢了拢湿漉漉的长发,垂着头,看起来颇为颓丧,“娘娘真的害死过很多人吗?”

苏徽摇头,“我不知道。”到了二十三世纪,关于杜皇后是否谋害了夏太.祖子嗣的事情都还在争论之中,“我只能告诉公主,不能偏听偏信,公主不至于在还未向自己的亲生母亲求证之前,就毫无道理的去相信一个对您而言陌生的女人。”

的确是这个道理,她之前是太过在乎母亲,所以才轻而易举的被赵贤妃的话给影响到了。

“但,如果我的母亲真的杀了很多人呢?”嘉禾看向他。

这样的问题她其实不该来问苏徽的,可是她太过无助了,只能说给他听。

如果现在是在苏徽的那个年代,他一定会回答,当然是把有罪的人送去警局。

可是夏朝和二十三世纪不同,这是特权社会而非法治时代,杜皇后又是一个身处复杂位置的女人。

“公主,这世上许多事情都是无法轻易做出判决的。”他只能这样告诉年幼的嘉禾。

她以后还要做皇帝,那时候她要面对的是更为复杂的江山社稷,她不能再用简单的是非对错来处理国事,不能再用黑白正邪来评估臣民。

十三岁的女孩整个人缩在榻上,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抱着膝盖若有所思。

“云乔。”过了好一会,她忽然轻轻叫了苏徽一声:“你在宫外都查到了些什么,说给我听听吧。”

杜榛做出伤人的那件事的时候,恰好喝了不少的酒。他酒量一向不错,往日里他能痛饮好几斤还保持清醒,只是那日他也不知怎的,喝着喝着,便犯浑了。

那说书人嘴里吐出来的每一个字,他都觉着厌恶,一气之下,他命人将那说书人带到他跟前来。后来发生了些什么,他都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被锦衣卫拿下时,表妹周嘉禾冰冷的眼神,以及不远处的马车内,有个女子掀起半边车帘,正看着他。

那是荣靖,他当时明明脑子昏昏沉沉一片,可还是清楚的认出了她。

那是荣靖,周嘉音。

他想要试着唤出她的姓名,却被锦衣卫拖了下去。醒来时他已经待在牢房之中了。

锦衣玉食的杜四公子何曾受过这样的苦,当即大吵大闹了一番,吵过之后便枕着稻草怡然睡下,总之心里半点不慌,他猜他的父亲一定会想办法捞他出来的。

他不是不知道眼下父亲的日子不好过。皇帝有意整治功臣,可杜家不仅仅是功勋还是外戚,帝后向来是鹣鲽情深。

最初那几天,狱卒也的确是待他客客气气的。杜家的人虽不能前来探视他,却也给他塞了不少衣食进牢中。

可是就在今天,情况不一样了。

他被人从牢中拖拽了出来,还未来得及摆架子,便迎来了一番严刑拷打。

审问他的,是他不认识的狱卒,他们审他,是为了让他指证一件事情——他的父亲有意谋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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