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科书中的朕+番外(170)

“我有想过要杀他,也设法关过他一阵子。”赵游舟坦诚了自己的失败之处,“但根本动不了他,且不说他宋国公府的出身,陛下的态度就很值得玩味。我将他下狱那几日,陛下虽故意对他不闻不问,实际上却命人监视着锦衣卫狱的一切动向,我要是真敢杀了他,信不信陛下马上就会让我去死。”

“这倒不至于。”黄三省听出了赵游舟话语中的怨愤,笑着安慰:“你于陛下而言,地位不比寻常。那么,你有查出那康小少爷身份有不妥么?”

赵游舟老老实实的摇头。

“那么,就放心大胆的让他继续留在陛下身边好了。”锦衣卫的首领,以一种风轻云淡的口吻说道。

赵游舟一愣,他虽然也是抱着类似的念头,想要放过康彦徽,再利用此人来对付昆山玉。可他没有料到黄三省居然也如此好说话。

“我等锦衣卫存在于陛下身边的意义在于护卫陛下,我们是陛下的刀,刀是不必有自己的判断与想法的,陛下要我们做什么,我们便做什么,想要保护陛下,就将自身磨得锋利些。那康彦徽安不安全,陛下自有判断,你要是不放心的话,就牢牢的盯着他,而不是干涉陛下亲近他——游舟,许多时候你就忘了自己的本分。我知道你出身不凡,加入锦衣卫也不单单只是为了做陛下的刀剑,你有更大的图谋,可有道是不积跬步无以成千里,你将陛下的容忍度想的太好,这次下狱的康彦徽,该给你个警醒才是。”

赵游舟垂下眼眸,也不知在想什么。

黄三省是太.祖长业十年入伍的锦衣卫,有着丰厚的资历与见识。早些年为皇太后杜银钗所驱使,后来转投女皇,嘉禾用黄三省为棋子,与太后争夺锦衣卫的控制权,获胜之后,便将黄三省任命为了锦衣卫的指挥使。

但毕竟黄三省不是她的嫡系,她对他也远远谈不上信任,包括黄三省在内,许多人心里都清楚,锦衣卫指挥使这个位子迟早会是赵游舟的,黄三省不过是替这个少年暂时保管几年官印罢了。

往日里赵游舟对黄三省虽说算不上轻视,却也有着语言难以明说的衿傲,直到今日听过黄三省这番话之后,才猛地反应过来,这位年长的前辈,也不是什么轻薄肤浅之人。

“对了,话归正题,陛下疏远昆山玉,其中并无你的手笔吧。”黄三省问。

“大人说我等锦衣卫当为刀剑,刀剑不可有自己的想法。实际上陛下也确实是将我们锦衣卫当成了刀,她只会与御前翰林商议事务,却从不会问我的意见。我向她进谗言,让她不要靠近昆山玉——您说,她会听吗?”

“这样就好。”黄三省说了一句。

“大人?”

“就在不久前,我护卫着陛下去了昆山玉在宣府的住宅。”

赵游舟豁然起身。

黄三省一脸悠闲从容,瞥了眼赵游舟,说:“陛下是皇帝,皇帝要见谁,你拦得住么?”

自从端和三年嘉禾莅临宣府之后,京中陆陆续续有官僚、宫人搬来宣府。

嘉禾入住紫煌宫,这些人便也在紫煌宫附近购置宅院,作为栖身之所。嘉禾不许他们哄抬宣府地价,不许他们将京师浮华之风带来这座军镇,不许扰民、不许干涉城中巡防将士——总之设下了规矩无数,但这些臣子们除了一一遵守之外,并无别的办法。

昆山玉是最早搬来宣府的那批官僚,有幸在临近紫煌宫高地的地方买下了一座小院。这座院落十分简陋,原是庶民的居所,平房两三间,土墙圈起一方小小田地,便是女皇红人现今的居所。

院中原有几片开垦过的园圃,前主种上了蔬果,昆山玉住进来后,将蔬果摘了赠与邻人,之后便命人在园子里植了几株芭蕉与一片黄竹。

这是文人所爱的草木,在宣府这样一座充斥着金戈气息的城池生得并不算好。但昆山玉对此浑不在意,任由它们半死不活的长着。

眼下他与嘉禾在竹下相对而坐,中间是一方棋枰,风过,竹叶沙沙,伴随着落子之声,倒是有种别样的风雅。

“你输了。”嘉禾长长呼出一口气,抬起下颏。

嘉禾执黑,昆山玉执白,棋枰之上风起云涌,白子果然已经走到了末路。

“臣认输。”昆山玉笑着说道,伸手收拾棋子,问嘉禾:“陛下还要再来一局么?”

“不了,没意思。”嘉禾轻哼:“你没有用心,昆山玉。”

拈子的手微微一顿。嘉禾说他“没有用心”,指的可不单单只是一局棋。

作者有话要说:发现自己的文被盗了,所以打算设一下防盗,比例不多40%,望见谅,谢谢

第166章 、二十四

昆山玉一敛衣袍,朝着嘉禾跪拜叩首,“陛下恕罪。”

他做足了臣子恭谦的姿态,然而嘉禾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屑于给他,她盯着棋枰上黑白交错的残局,“这一局我是赢了,可你却也没败。你所执白子生机尚且充沛,你完全可以断尾求存,伺机反败为胜。你认输只是因为你不想赢,而非你不能赢。”

昆山玉愈加谦卑的垂下了头。

“昆山玉,你棋力不俗,朕过去甚至还曾想过,你有没有可能成为一代国手。可朕完全错了,错得离谱。真正善于下棋的人要在棋盘上心无旁骛,而你瞻前顾后,考虑了太多棋枰之外的事情,实在是让人讨厌。正如你在下棋时惯于使用迂回战术,保存实力一般,在现实中,你亦是这样的为人与性情,从不肯豁出去做什么。也许你会觉得你明哲保身的手段很聪明,会为此沾沾自喜,但朕要告诉你,越是不敢失去,失去的便会越多!”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嘉禾已经遏制不住怒意,指节重重的叩在黄花梨木制成的棋枰上。

“请陛下容臣为自己辩驳一句。”

“你想说,宣府至今没有得到可用的火.器,不是你故意对京中的那些乱臣贼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是力有不逮?”

“是。”

嘉禾被昆山玉气得笑了出来,“朕知道做臣下的难免会有贪墨之举,古往今来如何治吏一直都是一桩难题。朝廷该如何养吏,高额的俸禄是否能够养廉、严刑峻法是否可以根绝贪婪、又或是听之任之,只求社稷安稳?这都是问题。朕年少,不懂治吏之关窍,许多时候便只能遵循太.祖一朝的旧法。然而太.祖一朝,可有人敢于胆大包天的在军备之事上欺君?国之大事唯戎与祀。可端和四年年初下令铸造的火.炮、枪.铳,一直拖到今年都尚未完工,户部拨去白银十一万七千二百两,朕从内库之中又添七万五千两,现在那些银子去了哪里?是变作了硝.石、黄铜?还是各级官员流连勾栏的红绡?”

昆山玉叩首一拜,额头抵着湿润的泥土,“治吏譬如治水,堵不如疏,可便是疏了,又会有潮波再兴之时。历朝历代都治理过黄河,可黄河依旧屡屡决堤改道,酿成水祸——”

“你不必与朕说这些空泛的比喻。”嘉禾不耐烦的打断他,“你当朕是什么?几年前才登基什么都不懂的小娘子?需要你来言传身教,也可以任你随意糊弄?朕当然清楚官吏难治,若不徐徐图之,将有大祸,可朕的宣府要如何防守?朕的将士没有趁手的武器,你让他们如何退敌?”

她声色俱厉的质问出了这些话,一时之间四周安静无声。侍奉一旁的宫人各个都意识到了情况不妙,噤若寒蝉。

嘉禾深吸口气,语调复又平复:“恐怕真正让你踟蹰的不是吏治,而是对朕的忌惮。”

“臣是陛下的臣子,与陛下同心。陛下不信?”伏跪在地的昆山玉微微一动,抬起了头。

“你与朕同心,那么你的曾祖父呢?内阁诸臣呢?”嘉禾问。

昆山玉不再言语。

朝臣们近些年来对皇帝的揽权行为愈发的恐惧,他们害怕宣府边军彻底落入皇帝手中成为嘉禾掌握的禁军,这些年来不止使过一次绊子了。只是嘉禾没有想到,这些人居然敢在军备上也钻空子耍阴谋。

“你不愿朕与内阁六部撕破脸皮,这些年你为了朕,与他们费心竭力的斡旋交涉,其中辛苦,朕不是不知道。若是没有你,朕未必能有在宣府施展手脚的机会。然而这一次,京中朝臣实在是——”她用力抿了抿唇,吐出一个森冷的词,“该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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