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说说，当然你们谁是地下党也可以主动站出来，劝劝你们的同志，你们能平安回到延安就是他一念之间。”李主任的脸上又重新浮起笑意。
顾晓梦扬起头，看了看天上的白云，那样的逍遥自在。
“生如逆旅，死即小别，长忆相聚时，勿悲伤，不怨恨，珍重，再珍重。”顾晓梦自顾自的背念着，像是说给自己，又像是说给至亲至爱之人。
李宁玉一听她背出当年自己写的遗书，心中发疼，侧脸看向顾晓梦，那张美艳的黑眸中带着眷恋，可又无比的坚定，她知晓，也许这段话在晓梦的心中默念过万变、千万遍。
李主任低下头，口中默念了一遍顾晓梦的话，然后点点头，并没有开口。
“李管家你呢？”谭汉英见顾晓梦说完，问道。
“假金方用真金镀，若是真金不镀金，顾处长不是地下党，她只忠于国民政府，为此付出生命在所不惜。“李宁玉直白的说道，这个时候，她不打算再斡旋其中，她要明明白白的告诉军师，李主任的话一定都是谎言。
谭汉英脸上闪过惊讶之色，李宁玉的话根本不是遗言，而是为顾晓梦分辨，而且也透露出，即使她们殉国，也不会跟着地下党走。
李主任依旧缄默不语。
“我……我更不是地下党。”谭启听李宁玉这么说，马上也吵嚷道。
“好了，既然都说完，那就开始吧。”李主任摆摆手，转过身抬腿就要走向人群的后方。
“等等，你刚才说的是真的么？”军师猛然间呵斥住李主任。
李主任背对着他们，他们看不到李主任一向和善的笑容中，全然变成了狡猾的嘲讽。
“没错。”李主任站定住脚步，转身回答道，嘲讽瞬间荡然不见踪影。
“好！你让谭启过来。”军师缓缓抬手，一指谭启，说道。
谭启瞳孔骤然间放大，眼睛瞪圆，耳边啪啪几声机枪上膛的声音，他惊恐的看向自己身后，可扭脸却看到的是，顶在李宁玉和顾晓梦背后的机枪手已经做出了扣动扳机的准备。
“谭启。”谭汉英厉声喊到。
谭启这时似是梦醒，更加惊惧的望向谭汉英，随即使劲摇头，不敢挪动一步。
“不要再演戏了，你的同志要救你，让你过去。”谭汉英提高了声调，眼神透出浓浓的杀意和怒火，现在结果尘埃落地，潜伏在第七保密局的地下党间谍，就是自己的亲侄子，谭启！
第86章
谭启看着顶在顾晓梦二人身后的机枪，心里不明白，为什么延安地下党不选他们的同党，反而选择自己，难道是要玉石俱焚？
他看着谭汉英一脸的怒气，正怒目圆睁的看着自己，若不是先前李主任的承诺，此刻怕是他会直接生吞活剥了自己，谭启心中发狠，心中盘算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先躲过一劫是一劫，于是迈开步子，走到军师的面前。
“你现在可以告诉我，谁是老鬼么？”李主任见谭启已经过去对方的位置，于是继续问道。
“你的人随我们出了天津，我就告诉你。”军师担心眼前的大长官翻脸不认人，也防止他会怀疑自己的选择，又提了条件回答道。
李主任哈哈一笑，脸上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的神情看向对方的人。
“我现在就要听到答案。”李主任根本不会再妥协。
军师咬咬牙，刚才李宁玉已经暗示自己，他必须要选择谭启，可现在他已经不能指望李宁玉再次帮助自己，只有自己做出判断。
“我就是老鬼。”军师定了定神，终于开口说道。
谭汉英听到这话，刚才的怒火渐渐平息，他第一次仔仔细细的打量眼前的男人，见他呼呼喘着粗气，坐在轮椅上，无力感充斥着他，哪有天津情报网最高指挥官的威风，这个人就是老鬼？
“你如果不信，抓走我们就是了。”军师耸耸肩，反而放松下来。
李主任却不像谭汉英那样质疑，他现在只想了结了这件事，在抓捕第七保密局间谍的卷宗中写上一个答案即可。
“我信。”李主任话一说完，脸上本来一直带着的微笑全然不见，都没有抬手，只是挪动脚步后撤了小步子。
就在李主任这个小动作之后，本来是顶在顾晓梦和李宁玉后背的机枪枪口，瞬间就抬起，如此近的距离，枪口都不用特意瞄准，电光火石之间，一阵激烈震耳的枪声直接响起。
对面的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本还活生生站着谈判的几人，只是几秒钟之后，一个个都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痛苦的哀嚎声断断续续的在不大的屋中响起。
又是一阵枪声，连那最后的一丝呻吟声音都不见了踪影，屋子恢复安静。
这是一场惨无人道的杀人骗局！
顾晓梦心中呐喊，不由自主的抬起手，按住自己的口鼻，自己的同志瞬息之间，就全部牺牲，她怕自己会喊出来，会暴露身份。
“谭启！”率先跑过去的竟然是姚中承，他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谭启的身前，蹲下来看着他是否能生还，可谭启身上几乎遍布了子弹弹孔，连呼救都来不及，就已经死透。
姚中承站起身，冲着谭汉英摇摇头。
李宁玉眼神略微呆滞的看着这一切发生，她感觉鼻子发酸，可是又必须强忍住泪水，喉咙深处像是被异物顶住，不能呼吸，更不能呼喊。
军师，牺牲！李宁玉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可是让他们牺牲的敌人，此时就站在这里，悠哉的看着这一切。
“让顾处长和这位女士都受惊了，都是同袍，我也不想如此威胁你们的安全，身不由己，理解理解。”李主任客客气气的说道，那温和的笑容重回脸上。
顾晓梦撇过头，不再去看屋中惨无人道的景象，她希望自己手上有一把枪，能直接击毙李主任和在场所有人，他们都是杀害自己同志的凶手。
“谭局长，你的侄子是地下党，此事可大可小，也只有死人才不会连累你。”李主任转身走向谭汉英，边说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此刻，本来比李主任高出多半头的谭汉英，像是萎靡一样，并没有任何的反应。
“李主任真是果决，老鬼，奸细都死了，这么一来，整个天津地下党的情报网都完蛋了。”姚中承呵呵一笑，在屋里大声说道。
顾晓梦恍惚间扭头看向李宁玉，见她脸上毫无表情，可仔细一看，她正轻咬后牙，原来，也有玉姐无能为力的时候。
敌人太强大了，自己、玉姐，还有军师，甚是许多敌后工作的同志，在李主任的面前都如同蝼蚁一样，不管自己和玉姐如何计划，可军师还是牺牲了，这么渺小的自己，所作所为到底有什么意义？
顾晓梦恍惚之间，被第七保密局的车送回了家，今天回家的路格外的长，像是没有尽头，没有希望。
二人回到家中，她关上家门之后，顾晓梦眼看着李宁玉身子站立不稳，扶住立在门口的衣架。
“玉姐。”顾晓梦轻轻叫了一声。
不等顾晓梦再说话，就看李宁玉一阵剧烈的咳嗽，顾晓梦赶忙伸手轻抚她的后背，给她她顺气，担心她气血上涌，落下病，但李宁玉咳着咳着，眼泪缓缓的从眼角留了下来。
“玉姐！”顾晓梦嘶哑的唤着，她明白，李宁玉压抑的时间太久，看到军师牺牲，此刻才能发泄出来，就如当年自己一样压抑。
这之后，李宁玉大病七天，才渐渐好转。
一个月后，第七保密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新改制改组，由局级情报机关，改为团级编制，隶属北平行营下设情报部队，受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和北平行营双方监管，对两方负责，但直接的领导人却是李宗仁。
同时，顾晓梦也接到了由李宗仁亲自批示的委任状。
“国民政府北平行营陆军安全团，团长。”顾晓梦默念着自己新的职位，心中浮出黯然。
第87章
李宁玉的病在这个时候已经大为好转，顾晓梦这一个月几乎把天津的名医都请到家里给李宁玉治病，甚至从杭州、上海也找来了医生，就怕李宁玉落下病根。
“玉姐，因为这些药是最温和的，所以还得喝上好几副。”顾晓梦端着药碗，哄着李宁玉说道。
“西药吃了好几天，这中药都喝了快一个月，不喝了，而且每天在家，心里闷得很。”李宁玉看着黑乎乎的一大碗，实在咽不下去，推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