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我们里面有他的虫?”威尔逊说,“还是说……你认识林同?”
“见过。”秦斯直言不讳,“我是诺克蒂斯法学院毕业的,他作为学长曾经做过演讲。”短短一句话,既确定了两虫之间的联系,不至于太假,又避开了过于复杂的牵涉,以免被怀疑。
“那你可知道,林同早就已经不在审判庭了?他已经不属于内部虫员了。”
怎么不知道?秦斯微微勾唇,笑意很冷,“但他留下的虫脉,可是还在茁壮发育啊!”
“……”
“所以才说,咱们要好好利用这次机会。审判处理雄虫权益保护协会跟立法中心的矛盾是很重要,但我认为更重要的,是彻底拔除苏锐借助林同在审判庭安插的势力,避免被他的事情带下水,从而彻底扭转星网上对于审判庭的固有印象。”
“单单是重审旧案并不能带来很好的舆论引导,我们缺的是一场审判直播。”少年微笑着,带着蛊惑一般的意味,轻声说。
*
秦斯走后,穆溪唇边浅淡的笑意一点点敛了起来。
“真是像个白痴一样啊。”亚雌甩了甩手腕,小声吐槽了一下自己刚刚的演技。昨天晚上他也没睡好,但想着要早起给秦斯做早餐,于是天刚蒙蒙亮就爬了起来。
他许久没有见过秦斯,昨天晚上不小心撞见秦斯裸着上身从浴室里出来,脸上的表情差点就没绷住。
他活动了一下四肢,环顾四周,决定先从这个出租屋出发,看看秦斯最近到底在做些什么。
自从他毕业之后进了审判庭,把握他的行踪越来越难,他明面上通过叶柒联系他让他办事,也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现在他自己就在这里,不搞清楚可怎么实施下一步计划呢?
出租屋里的空间并不大,除去一间卧室跟一间厨房外就只剩下一个上了锁的小房间,看上去像是杂物室。
门被锁着,他没办法进去,在门口徘徊,心理挣扎了一会儿,终于克制住自己撬锁进门的冲动,悻悻地转身离开了。
没多久,一道修长的身影出现在出租屋外,通往顶楼的楼梯上。
穆溪仔细地端详着周围斑驳破旧的墙壁,伸出一根手指摸了摸楼梯扶手,“啧。”果不其然收回的指肚上全是灰。
他把手抄进裤兜里,一摇一晃沿着楼梯上到了六楼。
因为是顶楼,所有只有一家住户,门前堆积着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杂物,覆盖着厚重的灰尘。
穆溪站在门前,特地俯下身看了看门把手,上面也是一层锈迹外加灰尘。难道说秦斯并没进去过?
不应该啊……里面住着的可是他最大的仇敌之一,当年038计划的主办科研虫啊,哪有自己仇人就住在自己楼顶,却上来看都不看一样的道理?
穆溪垂眼想了想,从口袋里拎出两只薄薄的橡胶手套,快速戴了上去,然后从口袋里摸出密钥,“咔嚓”一声打开了门。
门里传来铁链在大理石地板上滑动的声响。
厚重的铁门缓缓打开。
里面几乎没有一丝光线,深的仿若深渊。寂静如同潮水一般从室内蔓延到室外。
青年居高临下地站在门前,看着那黑暗两秒,整了整袖口,抬腿迈了进去。
里面没有开灯,布局和秦斯家里差不多,屋子里一股食物腐烂的气味儿,不知道发酵了多少天。
穆溪在玄关处抬手摸了摸墙壁,按下一个按钮,头顶的白炽灯光闪了几下,又再次熄灭了。
窸窸窣窣的声响渐起,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从不远处一点点朝着门口爬过来。
穆溪一哂,在那声音逼近自己的时候准确地弯腰一捞,一掐——
刺耳的尖叫声响起,穆溪反应极快地抬脚向后一踹,门砰地一声重重关上,阻隔了出租屋里绝对不是正常虫能够发出来的疯狂叫喊和挣扎时碰家具倒塌时发出的碰撞声。
他一路提溜着百八十公斤重的中年虫,在黑暗里准确地绕过四处堆放的杂物跟垃圾,然后来到了唯一一张可供停留的脏兮兮的沙发前,砰地一声将手里的虫重重地掼到了上面,然后直接走到窗前,伸手扯开厚重的窗帘,如水的阳光倾泻了进来,将原本阴森森的室内照射得一片亮堂。
穆春来的后脊撞到了沙发的棱角,疼得惨叫一声,蜷缩起来身体,发出猫叫春一样凄厉的声音。
他真的是疯得彻头彻尾,原本“胸怀大志”的科研虫,意气风发的领导,大计划038的主导虫,先是被掐了一把,又磕到了后背,这个时候居然是没出息地哭了。
一边哭还一边摇头晃脑,满头乱发宛如拖把墩子,身上的衣服已经脏得看不出来原本的颜色了,刚刚靠近他还闻到一股骚臭味。
“真是又老又丑又狼狈啊。”穆溪静静地站在他对面,这样想,然后一点点扬起了嘴角。
他一双眼睛因为抑制不住的兴奋而变成了澄澈的翡色,在阳光下漂亮得发光。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么么!
☆、晚餐
穆溪至今还记得,当初他在杀死第一只虫时内心的感受。
宛若具有强烈成瘾性的毒.品流淌过血管,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报复的快感。而他的双耳被血液激荡的汩汩声响所充斥,身体连同心脏一起因为兴奋而颤抖,从此陷入了无法自拔的漩涡。
他看着那些虫从一开始的声色俱厉逐渐变得软弱,眼睛里的震惊和厌恶被惶恐所取代,跪在他的面前请求他的宽恕。
怎么能宽恕?当初在随意将罪责推到别的虫身上,联手将他打下地狱时,怎么就没有想到报应会来的如此迅速?
那些求饶未遂的虫,一开始想要跟他鱼死网破,但很快他们就会发现,眼前这个原本斯文俊秀、笑意温和的科研虫,那个天之骄子、科研新星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另外的模样。
还是那副沉默内敛的相貌,但原本干净的眼睛里全是杀.戮的光芒。
任何反抗在他面前都无济于事。
没有虫知道他为了替Qin报仇付出了怎样的代价。他平生无所依仗,唯一能用的也只是实验室里那各种各样改造身体的科研药剂。
他用慢性自杀的代价获得了间歇性的力量,而正是这股力量支撑着他一个一个,用无与伦比的耐心制造了长达三个月的科研所大清洗。
白天他依旧是人畜无害的科研新秀,晚上,他是提起屠刀的复仇者。
而事不凑巧,在他某次杀虫时,原本紧锁的门被推开了。
彼时他正在将绳子一圈圈缠绕在一名作伪证的科研虫脖子上,消瘦的胳膊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愣是把比他身形还要大上两圈的科研虫给牢牢按住,一举一动分外轻松。
门口一声尖叫,他回头,凌厉的眸光扫过,几乎是下一秒,手里虫的脑袋悄无声息地滚落,而他已经从原来的位置上消失。
砰地一声,一只大腹便便的中年雄虫被他丢回房间。
不是别虫,正是他的好雄父。
这位昔日无限风光的领导蜷缩着肥胖的身体,不停抖动着,哀嚎着,直到穆溪不耐地掏了掏耳朵。
“你想怎么死?”他问,“看在父子一场的份上。”
他从小被已故的雌父带大,成年之前见到这位所谓的雄父的次数屈指可数。要不是后来他学出了成绩来,恐怕这位“好雄父”认都不会认他。
听到他这么说话,穆春来不动了,他两眼一翻,直直地向后栽倒过去,后脑勺重重地磕到地板上。
那一晚上他没有杀穆春来,不是因为什么骨肉之情,而是因为他疯了。
穆溪给他打了一针逼迫他醒来时,他就一间是个又疯又傻的废物了。
疯得很彻底,傻得很纯粹。
第二天,科研所里没有虫知道他是怎么忽然就疯了,见到认识的不认识的虫,只要是穿着白色衣服,一定会疯狂尖叫,蜷缩起身体抱着脑袋往角落里钻 ,头朝里,屁.股朝外。
他锃亮的脑门看上去滑稽又可笑,但眼睛里的恐惧跟时不时冒出来的诡异言语却为当时的科研所更增添了几分恐慌气氛。
“别杀我……别杀我……啊啊啊啊啊!”
他在楼道里疯跑,不停地哭嚎,制造噪音,无论看到什么身影都大惊小怪,时不时就痛哭流涕。
后来有虫受不了了。他们在科研所封闭的时间里,惶惶不可终日,时刻都感觉脖颈上悬挂着死神的镰刀,神经已经紧绷到了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