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斯打起来精神,悄悄靠近断墙,却只听到似乎有一只虫在抽鼻子的声音,还夹杂着呜咽声。
秦斯:“?”这什么情况?
那声音不像是林同,听上去又软又奶,尾音细细的,应该是只亚雌。
可问题是,他要找的那只红发军雌,跟欠了他不少东西的林同,去了哪儿呢?
他从断墙后面走出来,果不其然,看到了一只躲在角落里的亚雌。
亚雌低着头,把脑袋埋在臂弯里,看不清楚相貌,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的。听见了秦斯刻意放大的脚步声,他猛地抬起头,然后一屁股跌倒在地上,努力往后退,一张灰扑扑的脸上写满了惊恐。
“不要,不要杀我!我什么也没看到……我什么也没听见……呜呜呜……”
秦斯:“……”
他眉心微蹙,蹲了下来,“什么你没看见?”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不是坏虫。你刚刚,是不是看到别的虫了?”
雌虫神色惊惶不定,目光也有些呆滞。片刻后,才怯怯地点了点头。
“你和他么……不是一起的?”
“不是。”秦斯说,然后斟酌着问,“你是说,你刚才看到一只虫杀了另一只?”
“……嗯。”
“……”秦斯说不上来心里什么滋味。按理说虽然林同在他意料之外的情境下被一个不认识的虫个杀死了,但归根结底也是他罪有应得,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件事有点不太对劲。
还是那句话,既然想杀,那为什么不早点解决,非要等到这个时候?难道说还有什么环节是他不知道的?
正在他思考时,衣摆忽然被轻轻扯了扯,秦斯条件反射地后退一步,然后才反应过来。他低头,只见那只亚雌正眼巴巴地盯着他看。
亚雌的发色是柔软的栗棕色,一双漂亮桃花眼此时水光盈盈。他虽然坐在墙角,努力把自己缩成尽可能小的一团,但还是可以看出漂亮的身形轮廓。
看到秦斯搭理他,他的眼底一亮,似乎格外委屈地扁了扁嘴。
“你不是坏虫……”他问,“那你是警察吗?”
“我找不到家了。您能……帮帮我吗?”
*
秦斯有生以来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把一只陌生的雌虫带回家去。
虽然他总觉得这只雌虫身上有一种奇异的熟悉感,但这并不能彻底解释他的异常举动。
起初他把这只连自己名字都忘掉了的雌虫送进了医院。经过检查,医生说他可能患上了应激性创伤后遗症,在见到了恐怖的场景之后为了消除影响,连带着之前的记忆也进行了清除。
但同时医生也隐晦地暗示他这样的虫要么是专门来讹虫的,要么是脑子不好,有精神病,不然谁平白无故往荒郊野外跑啊!
说到这儿,医生顺嘴问了一句他是见到什么被吓成这样,秦斯麻木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做了个噩梦吧。
医生:???
秦斯不太想再去警局,他在星网的公安系统上还留有案底,一次两次没被发现是侥幸,但不能总拿这个来冒险。于是他用了一下午托虫帮他在公安系统上查找走失虫口的信息档案,间接地黑了警务厅的数据库,顺便把各种资料给自己也备份了一份,以备不时之需。
但搜遍了数据库,都没有找到这只虫的信息。
更糟糕的是,秦斯来来回回检查他无数遍,除了衣服里面没办法检查,但从外面来看,这只虫压根就没有只虫终端。
这是什么概念呢?一只没有只虫终端的虫,相当于彻底与这个信息化帝国脱节。他无法购买生活必需品,无法提供有效身份证明,无法出入各种公共场所,甚至不算是虫族帝国公民。
秦斯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不过是出去一趟办事,怎么就捡回来一个麻烦呢?
这麻烦还偏偏没有自觉,一副茫然无知的模样,却愣是跟着他,拽着他的衣摆不撒手。
晚上。
秦斯洗完澡,跟威尔逊审判长通完电话,说好明天去接他后,擦干身体,照例只穿内裤走出了浴室,然而一进客厅他就愣住了。
亚雌正丝毫不见外地窝在沙发里摆弄桌子上摆放着的各种窃听装置,听见响声一抬头。
四目相对,画面瞬间静止。
秦斯:“……”
“啪嗒”一声,亚雌手里的东西掉到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我太困了这一章是我一边睡觉一边码的有人信吗QAQ
二更
同居get
☆、收留
“你……还是想不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秦斯滚回浴室穿上浴衣,摸了摸鼻子,坐在亚雌旁边。
尴尬的气氛在两虫之间弥漫。秦斯带他回来一方面时出于于对同样丧失记忆的虫的同情,一方面也是为了掩盖他鬼鬼祟祟的行踪。
在市郊时他从这只亚雌脚边找到了一枚小小的定位器,果不其然是他的。想着应当是那只红发军雌在杀死林同之前,定位器就从林同身上脱落了,碰巧跟这只雌虫“绑定”到了一块儿。
这样解释就说得通了。
但当时想得通归想得通,摆在面前的问题还是要解决的。眼前的雌虫跟他的定位器“绑定”在了一块儿,也就相当于间接地跟他绑定到了一起,还偏偏身份成谜,记忆直接一键清空……养着他其实也不是什么麻烦事儿,但秦斯谨慎惯了,平生最怕麻烦,更何况本性当中的提防之心作祟,他并不是完全信任这只虫说的每一句话。
退一万步,即便这真的是一只无辜的虫,那秦斯反而更有负罪感。他始终没有忘记自己还处在某些虫的监控之中,每一只知晓他真正身份跟目的的虫都是他复仇道路中的隐患,假如说最后连累了人家,他也会感到不安。
这边他思绪百转,想了很多,一旁咫尺之遥的雌虫还是睁着一双茫然的眼睛,眼巴巴地看着他。
“我真的想不起来了。”他十分抱歉地说。
秦斯:“……那我也总得称呼你啊。”
亚雌想了想,提议道,“你叫秦斯,对吗?”
这时候的记忆力倒不差。秦斯:“是。”
“那我叫Q吧。”亚雌语速很慢,他伸了个懒腰,猫一样舒展着四肢,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秦斯眼底瞬间涌起的波澜。
他诚恳道,“你可以叫我小Q,这样的话,我就有名字啦。”
“……”
是夜,秦斯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
Qin这个名字已经跟随了他太久太久,久到深埋在骨髓之中,一想起来就伴随着刻骨的仇恨和哀伤。
今天晚上那只亚雌提议要用这个做自己的名字时,秦斯几乎可以想象到自己的脸色有多难看。虽然面前的是个对他的过去一无所知的虫,但有关前世的某些回忆却依旧不可避免地席卷而来。
或许正是因为在重生之后记忆的链条出现了混乱,前世的某些情节才会记得格外清楚。
“你长的真好看……你叫什么名字呀?”耳边响起一道稚嫩的声音。
帝都的阳光并不是一直明媚的。有些日子也会阴雨连绵。
每当这种时候,秦斯就感觉自己整只虫像是被浸泡在浓稠的海水当中,身体内部在一点点腐朽,衰败。他的骨骼在出生几年后就基本成型了,随之而来的是每天都必须经受的“生长痛”。
那是他的骨骼在不停地经历“打碎”又“重建”的过程,以此来构建高密度的,比钢铁更坚固的虫体支架。
曾经有虫提议过干脆将他的全身骨骼替换成高级合金,这样的话就不用这么麻烦了。但穆春来拒绝了这个提议。
“永远不要小瞧虫体自身发育的力量。”他悠悠道,“只有经历过自身千百次的锤炼,才能称得上‘最强’。什么合金!虫族文明发展至今,物质科技为什么一直无法与基因技术所取得的成就相提并论?”
“虫体是最完美的杰作。我们从先祖时期的虫形发展至今,放弃了太多的可能,但那些基因其实并未消失。它们将力量的代码深藏在我们的骨血中,只要稍加引导,便能喷薄而出。”
而那些所谓的“引导者”却从未想到过,别的虫会因为他的一两句轻描淡写的话,夜以继日得承受着怎样的痛苦。
“你为什么不理我?”一只长的还没有窗台高的小雄虫手里抱着一只圆滚滚的皮球,白皙柔嫩的小脸儿仰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秦斯,“你是不是不会说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