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文煜明白了。
他明白了命运的不公,明白了安若的无可奈何。
……
那件事之后,安若似乎一直在躲他。
甚至人明明在玉蜻蜓屋里,祁文煜都听见他们两个闲聊的声音了,开门后却不见了安若的身影。
直到玉蜻蜓以“道谢”为由留下安若,二人才算是好好说上几句话。
后来,祁文煜才知道,安若那天透过门缝看到了他。
任谁都不会想要心上的人看到自己被他人蹂|躏,安若自然是没那个脸见他。
看着安若低着头向他道谢,随后安静地坐在旁边一言不发的模样,祁文煜有些怀念那个自信又张扬的安若。
他发觉,那样的安若其实很迷人、很美好。只是他被一直以来坚信的东西框定,连自己内心的向往都不敢直视。
祁文煜回府后托人赏了一盒首饰和一沓灵珏票子给安若。
安若没收钱,但留下了首饰。
等下周祁文煜来锦华楼的时候,安若正被别的客人揽在怀里、藏起自己的面容。
那天安若不知道祁文煜要来,不然以他的聪明,是不会让祁文煜看到他接客的。但祁文煜还是认出了安若,那人头上的发饰、颈上的璎珞、腕上的手镯,都是祁文煜送的。
……
锦华楼再无玉蜻蜓。
他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祁文煜喝得有些醉,他是最后一个知道的,玉蜻蜓甚至没有跟他道别。
“祁二少?别喝了,看看你的样子。”安若夺走祁文煜手上的酒杯,“你至于为了玉蜻蜓这样?”
“他是不是很讨厌我?”祁文煜还没有那么醉,他很清醒,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安若并没有在这个关头添油加醋、抹黑什么,“他没有,只是没这个必要。”
这个答案,祁文煜早就知道,他并不伤心。
他是为自己“不伤心”这件事才喝得这么多的。
祁文煜搞不懂自己在想什么。得知玉蜻蜓离开之时,他在担心安若会不会也像这样一瞬间消失,心里慌得不行,直到看见安若,他才安定下来。
今夜,不知出于何种原因,祁文煜买下了安若的时间。
这太奇怪了。
祁文煜猛地起身,酒精让他有些脚步虚浮,撞入安若怀中。
那个怀抱意外地很坚实、让人安心。毕竟吊绸虽看起来柔美,却是个需要力量的杂技。
“文煜,今天你是我的恩客。”安若轻轻在祁文煜耳边说着,那声音入骨,让祁文煜半边肩膀都麻了。
两个人的心跳都很快,在亲密无间的拥抱中,将热度传递给彼此的肌肤。
许是安若先开始的。
他娴熟、热情的吻比酒更烈,让祁文煜彻底醉倒。
安若精巧的鼻尖滑过颊边,那嫩滑的肌肤蹭得祁文煜心里一片柔软。似乎带着清甜的酒香,引出无限的热情与酥麻的遐思,邀请他回应。
醉人的拥吻恰到好处地给祁文煜留了呼吸的空隙,让他在半醉半醒间不会错过任何绝妙。
二人的额头相抵,呼吸将二人身上的熏香渐渐相融,他们都感到自己的身上沾染着对方的味道。
“行吗?我的二少爷,祁晓少爷,文煜少爷?”安若已经趁着方才的亲吻,解开了祁文煜身上的系带,只需指尖轻挑,就能让碍事的衣物滑落。
祁文煜轻轻捧着安若的脸,摇了摇头,“别这么说,我不喜欢你这么说。我不想做你的‘客人’,我不想你……这样。”
“你的口味还真刁钻。”安若将手搭在祁文煜的手上,脸颊轻轻蹭着祁文煜的掌心,“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玩法?”
华丽的衣装已经凌乱,烫金、绣花、暗纹堆叠在安若的肘间、肩头。
“不要‘少爷’叫我‘文煜’就好。”祁文煜轻轻吻在那微微有些香汗的耳畔。
“那就,文煜……”
“安若!你怎么这么会?”祁文煜有些脸红。
“我也是当过锦华楼花魁的人啊,可不要小看了我。我又不会琴棋诗书画,靠得自然是,这个……”
是椰子的甜香。
祁文煜清楚,这是锦华楼用于润滑的椰子香乳的味道。
“安若你……”意识到安若在做什么,祁文煜大惊失色。
“是你说过,不想做‘客人’的。”安若魅惑至极地笑着,言语间透出不容拒绝的强硬,“不就是在告诉我,你想尝尝‘后|庭|花’的滋味吗?我的文煜。”
祁文煜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尽兴和疯狂,就连起先那一丁点不适都被安若减轻到最小。
明明是恩客,却缠着小倌的腰索求更多。
荒唐,但祁文煜并不讨厌、并不觉得耻辱,他前所未有的快乐。
以后的无数个日日夜夜,也是这样。
……
十年间。
安若从被赎身的青楼小倌,变成了丘阳城说一不二的安老板。
十六岁就在花街柳巷与风雅名妓吟诗作赋的祁二少至今未娶、也再没去过烟花之地。
烟囱雨燕拍打着翅膀,悄无声息地落在四角翘起的屋檐。
晚风拂过安若和祁文煜沐浴后还有些湿漉漉的发丝。祁文煜拿着一柄精巧的木梳,站在红木圆凳后,从发尾一点一点地梳理安若丝绸般的长发。
“阿若,你是不是故意留我跟玉蜻蜓单独说话?”祁文煜问着,用毛巾轻轻压干安若头发上的水分。
安若的丹凤眼流露出笑意,微微回头,“嗯,你们都说些什么了?”
素色的对襟小衫松松垮垮的,实在是攀不住安若肩头柔滑的肌肤,顺着手臂的线条滑了下去,露出牛奶般莹白的肩背。
只是,几道蜿蜒的红痕破坏了本该无暇的白色,那是方才指甲在狂乱时无意识地收紧而留下的痕迹。
有些微微浮起来的痕迹,让祁文煜回想到刚刚在浴池里发生的事情,让他几乎是无地自容。
他急忙把衣服给安若穿好,道:“他说你看上去爱使小性子,其实只是心思敏|感、并无恶意,要我多担待一点。”
听了这话,安若眉头一蹙,“瞧他这口气,跟他是个要嫁女儿的老母亲似的。”
祁文煜思索片刻,还是决定把这句话告诉安若,“玉蜻蜓还叫我好好待你,你身子不好,不要太欺负你。”
安若一愣,旋即回过味来,“玉蜻蜓,还真是……”话没说完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祁文煜也跟着一起笑了,耳尖都红红的。
“文煜,我身子不好吗?”安若不怀好意地笑着,抬头有些玩味地盯着祁文煜。
被这样直白又艳丽的目光注视着,祁文煜自然是懂的。他只得俯身吻上那勾人的唇,舌尖轻点那比抹了蜜还甜的唇角,苦笑道:“遭殃的是我,我还不知道吗?”
“怎么,你不喜欢吗?”安若扯着祁文煜的衣襟。
“喜欢。”
安若起身,一个横抱将祁二少丢在床铺中,欺身而上,将那碍事的春衫剥下。他在祁文煜身上种下的姹紫嫣红,便再也遮不住了。
二人都没有注意到,某只烟囱雨燕扑腾了一下翅膀,差点从梁上摔下来。
春花开得正盛,却不及这里春意正浓。
☆、番外二:沧海月明珠有泪
黎仲兴,男,今日出生。
在灵天门黎家这一辈排行老二,名字里按顺序被安排了“伯仲叔季”的“仲”。
生辰八字阳年阳月阳日阳时,好一个纯阳之人。
据族中长辈说,这个命格实在是太刚烈了,得找些阴的东西压着。
于是,黎仲兴先得了个乳名“小六儿”。
“六”是极阴的数,可以中和这八字纯阳的极致阳气。不仅如此,这孩子还要多接触阴木、阴水、阴土,才不致于失衡。
故而,黎仲兴是没得长命锁的,长命锁属金,按照那些乱七八糟的说法,也是他命里多的,不能戴。但他有的玩意儿,可比那凡铁打的物件儿厉害多了。
拴在他脖子上的,可是海水中绝美生物的瑰宝——鲛人鳞。
这一年正巧是为定海灵珠加固的年份,族中的长辈便从鲛人处求了一块珍贵的鳞片。
黎六和鲛人的不解之缘,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
小六儿,男,五岁。
沿海地区的不少文明,都是拿鲛人当图腾、神祗膜拜的。
然而,小六儿从小就知道。鲛人嘛,就是个长了尾巴的人而已,他们家族至少每五年就得见一次,没什么可稀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