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灵力在体内的流动,热度、渴望与难耐一拥而上,占据了凇云的身体。
“我一直不知道你的下落,也是近几年才知道你在响玉阁安顿下来了。你的身体……还好吗?”
卓应天自然也发现了那肌肤上异常清透的粉色,试探着拉进二人的距离。
“说得过去,劳您记挂。”凇云呷茶,垂眸调动灵力压住体内异样的感受,“宴会尚未结束,离席太久可有些失礼,等卓公子喝完茶,本座便差个弟子送您归席……”
“嗒”。
一个小药瓶被卓应天放在凇云手边的茶桌上,截下了凇云的话。
药瓶是个容灵,打开便窜出浓郁的药香。
这味道,凇云很是熟悉,玄子枫也一样。
灵槐米、九生聚灵叶、云灵雪松脂的香……
那是装满整个容灵的“聚宝震灵丹”。
“这里,有一千零九百五十六颗聚宝震灵丹。我本打算那天之后给你的,可是我没想到、我没想到……”卓应天渐渐说不下去,将那些说不出的苦涩咽下。
凇云本就被药弄得难受,拼尽全力才压住邪|火,不至于在人前失态。恍惚之间,他看着那聚宝震灵丹,竟迷思片刻。
“寒松哥哥!”
这个称呼让识海本就愈发混沌的凇云全身一颤,似乎是被唤醒了那段丢失的前尘。
趁着凇云的防备愈发模糊,卓应天将二人的距离拉得更近。
“那天之前,我已经收集了三百多颗聚宝震灵丹。我是用了春时祭,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害你性命!我想着,你那么强大又有天地智灵,肯定能找到方法修复本源。如果不能,就为你找一辈子的聚宝震灵丹。”
雪松香因凇云身上的汗水而愈发浓郁,凇云终于扛不住药力,脚下一软就要摔倒在地。
卓应天顺势将凇云的身子揽入怀中,在那粉樱般的耳畔呢喃轻语。
“寒松哥哥,你还怨我吗?”
凇云彻底没了力气,倒在卓应天怀里,显得无助又柔软。任谁看到凇云这般神情都会觉得动情,更何况是曾经抵死缠绵过的人。
“早都、早都过去的事情,不必再说了……卓公子请回。”疏离客气的话语和凇云依着他人臂弯的身体背道而驰,让那些话轻得像片欲迎还拒的羽毛。
卓应天捧着凇云情迷的脸,“寒松哥哥,你瘦了。比以前抱你的时候轻了好多……”
“砰砰砰”!
前厅的大门被敲响,一道身影推门而入,抱着一摞厚厚的古籍。
玄子枫的头从古籍后探出来,十分自然道:“师尊,我来还之前向您借过的书。”
借书的事情纯属凭空捏造,这摞书是刚刚他从凇云的书架上顺下来的。
情急之下,玄子枫特地从书房绕到前门,演了这样一出戏。
“师尊,您怎么了!”玄子枫当即放下古籍,无视了卓应天的存在,径直奔向凇云。
趁着卓应天还没有反应过来,凇云奋力抬手推开他,却脚步虚浮,跌入玄子枫的肩头。
“师尊……”
还没等玄子枫说完,凇云抬起一根手指搭在他唇边。
而后,凇云十分勉强地撑着玄子枫起身,冷声道:“卓应天,过去的事情究竟是个什么样子,你心知肚明,不必重提。早在当初,我离开宏剑宗的时候,恩断义绝。现在,请你离开。”
凇云拼命忍住喉咙间的异响,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只能任由滚烫的身体被玄子枫横抱在怀。
三言两语,足够玄子枫结合此前与凇云相处的点滴,整理出二人纠葛的细节。
这一刻,玄子枫总算知道,怀里的人为什么是妖异的雪发赤瞳、为什么要经常服用聚宝震灵丹……
春时祭、春时祭!!!
到底是要多狠的心,才会在欢爱时将那个全心全意信任他的人当作祭品?
是要有多无情无义,才会抽干那个人的本源、夺走那个人的灵力,连发丝、肌肤、骨髓里每一寸的生命力都尽数掠去?
玄子枫很想问一问卓应天。
他给毫不知情的凇云喂下剧毒的药引时,怕不怕凇云扛不过剧毒、还没有成为祭品就提前暴毙?
他在凇云身上纹下春时祭的咒文时,有没有觉得心虚过、愧疚过?
看着春时祭成功,凇云渐渐褪色的发丝、眼瞳,还有从祭品体内生长、进而浮上肌肤的魔藤纹路时,他有没有后悔过?
但玄子枫不能当着凇云的面,这样撕开他血淋淋的伤疤。
“师尊身体不适,不便见客,还请您离开。”玄子枫冷声道。
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辈搅了好事,卓应天自然有些不悦,他斜睨玄子枫一眼,“我和你师尊谈话,何时准你一个小辈插嘴了?”
玄子枫用鼻子笑了出来,“是,这事儿轮不到我一个小辈插嘴。但天下随便哪个人都可以把师尊的私事扯出来议论,说他狐媚惑主,说他是佞幸之人。少宗主,您说这是为什么啊?”
一时,卓应天竟说不出话来。
“师尊被赶出宏剑宗的时候,你在做什么?被天下人唾骂的时候,你在做什么?他四处流浪的时候,你在做什么?十一年了,现在才跑来献殷勤,我都替少宗主害臊。”
玄子枫完全不给卓应天任何开口的机会。
“卓少宗主,宴席尚未结束,还请尽快归席。莫要让人以为堂堂礼仪大宗的‘礼仪’是私闯民宅、意图不轨。”
说着,玄子枫当着卓应天的面,轻轻偏头咬一口凇云嫣红的耳尖。
“更何况,师尊想要什么样的年轻可人儿没有?想伺候师尊的人排着队呢,用不着您个上了年纪、也快萎了的凑数。”
陈腐酸儒缸里长大的少宗主哪里听过这般直白的污言秽语?脸上顿时青一阵白一阵,显然是气得不轻。
但人家卓应天好歹也是未来的一宗之主,不过几次呼吸就收回了方才那份失态,恢复仪表堂堂、风度翩翩的模样。
“这可就是误会大了,我只是来找昔日的友人叙旧,并无非分之想、也无僭越之举,你为何平白无故侮辱长辈?你既知道我是响玉阁的客人,还口出狂言,不怕砸你师尊的招牌,丢了响玉阁的脸吗?”
玄子枫正欲还击……
“够了!”一直伏在玄子枫肩上的凇云总算是攒了些力气开口,“该回宴会的滚回去阁主殿,该守宵禁的滚回宿舍,都不要在本座耳边聒噪。”
虽然这般收场实在是有些令人难堪,但情况也容不得卓应天继续呆在这儿了。卓应天寒暄几句后,便拱手告辞。
玄子枫却并没有听话“滚”回宿舍,这边还有一个被下了药的凇云需要他照顾。
将止不住颤抖的凇云放回床铺,玄子枫的心神沉浸在那比平日浓郁数倍的雪松香里,被那压抑在腹间的深沉叹息勾得心生绮念。
“师尊,你怎么样?”
回答玄子枫的,是他从未听过的沙哑而醉人的呓语。
“师尊,你体温太高会烧坏的,我帮你脱几件,行吗?”
先是系在腰间的宫绦,而后是有云海仙鹤补子的暗纹袍服,当玄子枫解开凇云贴里系带之时,凇云滚烫的手猛然间拍开玄子枫的手腕,狠狠地攥紧了玄子枫的衣领。
凇云虽然被药力折磨着浑身发烫,但当他撑起身将玄子枫扯过来时,眼神却是冷的。
这冰冷的眼神,让玄子枫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
“玄子枫……玄子枫,神木塾何时教过你这么下作的手段?你就是,这么对待大家对你的信任?在响玉阁这三年多,就真的比不过聆风堂吗?”
“聆风堂”三个字如同灵天雷暴的一道惊雷,将玄子枫所有的念想,劈成了拼不回去的焦炭渣滓。
玄子枫当场就愣住了。
“彩儿把你当亲弟弟,你怎么能利用她对你的信任做这种腌臜事?!欺师犯上,为人不齿;趁人之危,更是卑鄙至极!玄子枫,你……”
凇云似乎在厉声质问着什么、斥责着什么……但玄子枫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
他的心神轰然崩塌,又“嗡”地被千万只蛊虫占据一般激烈地尖啸着。
现在,玄子枫脑子里只剩下一件事。
——师尊知道了。
所有旖旎的念头支离破碎,玄子枫整个人如同在数九寒天落入冰窟,又转身被丢进沸腾的油锅。他起身离开凇云的床铺,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