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得天上风雨交加、电闪雷鸣,地下也差不离是这样。其中凶险不足为外人道也。
五段以下弟子集体轻伤,那是小事儿。
两辆价值连城的銮钖匠造动力马车报废,那也是小事儿。
十名弟子的通行文牒变成焦炭,极有可能无法出入国境,那都是小事儿。
除了殷其雷之外,每个学生都被电成了爆炸头,才是大事儿。
突破后的殷其雷刚醒还没回过劲儿,就被二十四颗花椰菜按在地上殴打。
最后还是严洛大发慈悲给了加热阵法的图纸,让他们做出来几个有加热阵法和橘清平补水阵法的铁夹板。这才把头烫回原样。
作为游学的结尾,倒也真算得上是“结局炸裂”。
跨过北境的寒冬,迎来东侧的暖春,扎进南海的初夏,走出西域的盛夏。
天下之大,是短短半年间走不完的。
但这段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旅程,也在意外的磕磕绊绊中走出了几分跌宕起伏和波澜壮阔。于大家而言,都是一段足够精彩纷呈的珍贵回忆。
世间丑恶千千万万,更显得真情与良善那么美好。
七月流火,当许久不见的抱玉城出现在众人眼中之时,大家心里都多了几分感慨。总觉得熟悉和怀念之间,又添了些新的什么,有那么一点陌生的惊喜。
“我回来啦!——”
舒彩第一个翻身下马,奔跑在抱玉城的石板路上,和她关系甚好的凝空马一同乐得直蹦高。
——回家了……
玄子枫看着熟悉的碧瓦红墙街景,呼吸着灵气浓郁的空气,不由得像是被抽走骨头似的,有几分倦怠地倚在车上,脑内某根紧绷的弦被缓缓松下来。
虽然被幻林禁制遮挡,但玄子枫知道,那片看似空旷的蓝天白云下,其实有一颗通天神木,里面的十五层第二个房间是天乾组的宿舍,进门后最里面的那个房间,有一张能让玄子枫安安稳稳会周公的床。
——回家吗?
玄子枫忽然猛地一怔,有些惊异于自己的想法。
抱玉城不是他的“家”。
头皮的麻痒伴着忽冷忽热的寸劲儿向下,直接顺着脊髓灌到了玄子枫脚后跟。
他是个暗探,怎么能产生“懈怠”与“眷恋”这种危险的感情?
满脸的轻松与淡淡的笑,无声无息地消逝片刻,又若无其事地“正常”回来。
前者是真心的,后者是演出来的。
入响玉阁,正门乃阁主殿。凇云和严洛带着谈下来的交易和得到的消息去跟阁主复命。
阁主殿外左右横门通二楼二峰一木一潭,弟子们齐齐向右,奔向碧绿的幻林禁制。
放下旅途中带回来的鸡零狗碎,去药灵泉洗去风尘仆仆与疲惫、去五味食堂吃顿许久没尝过的鸡妈妈严选美味。
十五层的公共休息室里,享受完响玉阁高级会所全套流程后,铁菜鸡三人组歪在茶室的蒲团矮桌旁,就着茶点喝茶。
“橘医生,过来一起吃茶点啊!”舒彩拿着手中的鲜花饼,冲着橘、穆二人摇了摇。
脸上透出些许疲惫的橘清平有些无奈道:“逸凡和沧澜他们要去城里转转,一直玩到夜市结束后回来。”
——当烦烦的监护人真是了不得的重担啊。玄子枫暗笑。
而穆逸凡本人还是精神抖擞的模样,跟沧澜互飙骚话,几个姑娘在旁边笑嘻嘻地补刀。
这群人也真是不嫌累,还有力气以玩乐这种形式表达对抱玉城的热烈想念。不像铁菜鸡三人组,他们强烈表示只想在神木塾宿舍里瘫上三天三夜。
舒彩倒了一杯凉茶润喉,“鸡仔,你还记得吗?去年宁宁老师说过,每年新生入学的时候,都站得离神木导管远一点,不然就会被……”
“嗖”!
一团不明物体从导管门里弹射出来,奔着正要下神木导管的穆逸凡飞来。
“……‘流弹’所伤。”舒彩的下半句话,就这样飘在了空中。
正所谓: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当年撞了宁宁老师的“流弹”穆逸凡,今日差点就成了被“流弹”击中的主角。
至于为什么是“差点”。
——因为橘妈怀里什么都有。
就在穆逸凡被击中前,他十分灵活地侧身让过,然后故意脚下一滑,稳稳当当地坠入前来救他的橘清平怀中。
而“流弹”本人就没那么幸运了,“叽里咕噜”打着旋,翻滚着一头撞在公共休息室的墙上。
待那倒霉蛋揉着脑袋起身,舒彩瞪大了眼睛,惊讶道:“二胖?”
“……舒彩,姐?怎么大哥也在?”
玄子枫抬头一看。
跟铁大头有五分像的少年倒吸着凉气,从地上爬起来。
比起铁血有点少年老成的那张脸,铁二胖的面部线条要柔和一些,看起来应该是像母亲些。不过那身上扎实的肌肉和略白几分的小麦色系肤色,倒是很有铁血家的风格。
神木导管又送了个灵力团上来,一个能跟“菜鸡烦”三人比皮肤白皙的少年急忙鞠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们新生还没来得及用熟神木导管……”
“小宝?!”舒彩和铁血异口同声。
少年懵着脸回头,随后惊喜道:“彩儿姐!大哥!”
刚刚结束皇室认亲现场,哲辰伽尔城铁城主家的认亲现场就来了。
铁小宝跟他两个哥哥就不是一个画风了,年岁也差了很多,才刚刚十三岁的身子板看上去薄薄的、没来得及长开,清爽中带着明快,泛着红晕的脸还有那么点羞涩,像个隐约透出草莓内馅的白糯米团子。
——令堂这是生着生着没墨了是吗?
玄子枫又想了想。
——应该是生着生着铁城主没墨了。
然后这个“羞涩”的老幺就扑到了舒彩怀里,在舒彩脸上留下一个甜甜的香吻,随后又亲了口老大铁血明显更黑了的脸。
——干得漂亮!玄子枫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叫好。
这出好戏实在是太精彩了,最适合在舟车劳顿后拿来消遣解闷儿。
被神木导管弹飞的铁二胖脸也黑了几分,但他晕乎乎的脑子猛然间意识到现在不是叙旧的好时候。
“糟了,上课要迟到了!”
正忙着跟大哥和蔬菜姐姐说话的铁小宝身形一滞,缓缓回过头来。
兄弟二人的眼睛同时瞪得比铜铃还大,异口同声叫了出来,“完了,老芋头的课!”
一听这话,橘清平带着穆逸凡向旁边撤步,给着急忙慌的两位学弟让出向下的神木导管。
“多谢学长学姐,学长学姐再见……啊!二哥你怎么又掉下去了!!!”
两个人就这样跌跌撞撞地翻下神木导管,也不知道能不能在对的楼层停下。
铁血捂着被两个弟弟丢光的脸,道:“那是我弟。大的那个叫铁毅,‘毅力’的‘毅’就是二胖;小的那个叫铁冀,‘希冀’的‘冀’叫他小宝就行。”
转眼间,铁血的两个弟弟都进神木塾了。
众人这才发现,他们已经在神木塾迈入了第三个年头,他们已经是“末年”弟子了。
玄子枫不由得觉得有些没实感,好像他刚入神木塾的事情就在昨天,他们在这间休息室第一次分组分宿舍、违背宵禁偷偷溜出去在抱玉城抓骨生灵小贩、烧地下青楼的事情就在昨天。
然而,他们已经离那些日子很远了。
还会有学生被神木导管顶上观星台、摔到一楼前台,但那不再是宫飞絮。
还会有学生被阎罗王在办公室里训到眼泪汪汪,但那不再是舒彩。
还会有学生不顾场合黏黏糊糊,被鸡妈妈叫去谈话,但那不再……
——额,这个例子不对,橘妈和烦烦还是天天腻歪着。玄子枫暗暗吐槽。
流逝的时光被玄子枫无意间碰掉那层幕布,在这个瞬间露出全貌,给他以无数的感慨。玄子枫抬头环视一圈他的同学们,这才发觉每个人都在不经意间悄然改变。
大家长高了,不说本就高挑的北牧铃和沧澜,就连不点儿也终于突破了一米六大关。每个人的面容都褪去了不少稚嫩和青涩,被洗涤出了些不知名的沉淀。
——只有我的任务进度条,依旧停留在三年前。
想到这里,玄子枫的心里不免有些悲凉。
忽然,橘清平突然注意到了某个被忽略掉的细节,若有所思道:“等一下,他们刚刚说要去上谁的课?凇云先生不是跟严老师去找阁主汇报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