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和韩辰在里面休息了一会儿,便走了出来。出来时,唐文慧和江胜舟已经在手术室外等候了。
唐文慧心急如焚,手脚也跟着踧踖不安,否则她也不会一听出事就跟着跑来,但是她一言未发,默默地坐在走廊的椅子上。
见二人出来,江胜舟大步走了过去,问江南:“怎么样了?”
“进去七个小时了!哥!我胸口疼!”
“再等等!一定会没事的!”
大家坐在走廊的椅子上,都默不作声,像是在等待审判台上锤子落下刹那间最后的审判。
“他好了,我就带他回美国。”韩辰低沉的声音传来。
江南猛然抬头,怒火攻心,疾言厉色地问道:“你凭什么带他走!”
韩辰掷地有声地说道:“凭什么?就凭我不用他等,马上就能和他结婚!”
唐文慧被韩辰的话镇住了,即使她面对问题再平静坦然,这时听到韩辰的话,也响震失色,眼睛里露着不可思议,怔怔地望着这眼前杂乱的局面。
这时,江南已愤怒地揪住韩辰的衬衫领子,“你不能带他走!我不同意!谁也带不走他!”
江胜舟急忙过来拉开两人,“不要吵了!人还没出来!你们是不是搞错了重点!”
江南还没有失去最后的理智,听江胜舟如此说,悻悻然松开了手,韩辰整理下领带,转过头去,没有理江胜舟。
江南面如死灰,嗓子里带着颤音,“妈!你不能再拦着我了,如果他死了,我绝不独活!”
唐文慧的脸愀然变色,形神惨顇。她没想到两个孩子的感情关系已经发展到生死不渝的地步。江南以死相逼,更是让她犹如晴天霹雳,大脑空白一片,差点晕过去。
她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已经说什么都没有用,都是徒劳,只能望洋兴叹。但她也不想那么痛快的认输,仍不露辞色地硬着头皮说道:“你们自己看着办!”
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病床也跟着推出来了,江南跑过去问道:“怎么样了大夫?”
“手术成功,但目前病人还在昏迷,病人求生意识较弱,还需要在重症监护室观察。”
病床上的王珩,苍白的脸上带着呼吸机,头部随着病床的移动轻轻地晃动,江南帮忙推床的时候,忍不住握住了王珩的手。
手是凉的,没有一点温度。他的眼泪紧跟着又掉了下来,整个人颓丧的像秋风里飘落的落叶。
江胜舟和唐文慧也跟着围了过来。
到了重症监护室门口,人都被拦在了外面。
韩辰是本医院的医生,穿好隔离衣要进去陪同,江南不依不饶,和韩辰争执了半天,最后韩辰只能让他也穿着隔离衣进去了。
江胜舟看着还有时间,先送唐文慧回了王珩的家。
唐文慧回头望了重症监护室一眼,她的眼里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仿佛那扇门隔开的是两个世界。
第23章 我不是明皇
翌日,监护室里。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王珩从来没觉得这么吵,睡觉都睡不安生,他生气地嚷道:“谁这么吵!谁这么吵!让我安静地睡一会儿,不要吵了!”
江南坐在病床前断断续续地低声啜泣,嘴里念叨着:“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他像个提线木偶,仿佛失了心魂,整个人木呆呆的。他紧握着王珩的手,最后忍不住趴在对方的手臂上痛哭起来。
“是谁?是谁?”
王珩使尽浑身的力气想把手挣脱出来。
“我的玉奴呢?你把我的玉奴弄哪里去了?”一个声音诘问道。
“谁是玉奴?我不认识她!你放开我!”
“你是李隆基啊!怎么能不认识玉奴!她就是你的太真啊!”这个声音接着说道。
“我不是!我不是!你是谁你是谁?”王珩难以置信地朝那个声音问道,拼命地想挣脱被抓紧的手。
江南抬起头,泪眼婆娑,他伸手摸了摸王珩的额头,额头冰冰凉凉的,没有一丝温度。
“怎么不是!你看你头上还带着明皇的皇冠呢!父皇!”这个声音讽刺地说道。
这时王珩只觉得自己的头被一个东西狠狠的压住了!皇冠重的让他抬不起头来!
“我不信!这不可能!我不是你父皇!”王珩使劲挣扎着,喊叫着!因为挣扎。他浑身已被汗水浸湿,整个人说不出的难受。
这个声音继续嘲讽道:“哈哈!哈哈!你真可笑,父皇!难道你没看见你穿着龙袍吗?而我?就是你的儿子李瑁啊!”
王珩想把眼睛睁得大一点儿,想看清自己身上的衣服,更想看清这个在他眼前胡说八道的人!但眼皮有千斤重,怎么睁都睁不开,只觉得眼前明晃晃的一片,满目刺眼的明黄!
这个声音继续说道:“你看!我没骗你吧!父皇,你难道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真可笑!”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王珩奋力挣扎着,想堵上这个人的嘴!“不要念了!不要念了!”他嘴里喊着,但是任凭他喊破喉咙仍然发不出一丝声音。
“父皇!这一剑很疼吧!天理昭昭,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哈哈!父皇!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你听见了吗?父皇!此恨绵绵无绝期!父皇!此恨绵绵无绝期!………”这个声音带着哭腔疯狂地在他耳边喊道。
王珩用尽全身力气,越挣扎越挣脱不开,他被人紧紧地拽着。他想起身坐到他的黄金宝座上,但是他被人狠狠地摁在了床上,动弹不得,只能听见妃嫔和一群人的哭泣声。
他的腹部很疼,疼得脸跟着皱了起来,像微风吹过湖面起的縠皱波纹。
他躺着休息一会儿,积攒了足够的力气,感觉眼皮的重量变轻了,手指似乎也有了知觉。
过了片刻,他终于攒足了力气,从唇缝里挤出几句话来:“朕还没驾崩呢!哭什么哭!”
江南趴在床边正哭得撕心裂肺,陡然听到对方的话,哭声戛然而止!像是天上的惊雷,没劈开迷雾,反而劈到了他的身上,立刻噤了声。
韩辰坐在床的另外一侧,瞬间被这话砸懵了,都忘了出门喊大夫。
两人面面相觑,再仔细看病床上的人,眼睛只睁开一个小缝,眸光没有焦点,茫然地望着天花板。
病床上的人,嘴里还在继续念叨着,“想要朕的命!没那么容易!”
江南被这接下来的话,砸得更是眼冒金星,整个人不知所措。
韩辰见状,赶紧出门去叫医生。
不一会儿,张医生带着护士跑了进来,他给仔细王珩做了检查,最后起身对韩辰和江南说:“病人有发烧迹象,都是正常现象,一会儿护士会过来再量一次体温。”
见状,江南紧张地问道:“他会不会伤脑子了?都说胡话了!”
张医生安慰道:“病人虽然醒了,但还未恢复完全,身体虚脱,体乏无力,伤口麻醉失效会很疼。现在这都是身体的本能反应。再观察观察!”
他的话音未落,就听病床上的人来了一句,“有劳张太医了!”说完人便昏睡了过去。
只见张医生脸部肌肉抽了抽,他有些不淡定了,生平第一次怀疑自己的医术。他急忙招来护士,“那个……那个……再做一遍全身检查!”
此时江南已经六神无主,这不是脑子坏了吧!不仅生死关走了一遭,转过身还换了个人,恁谁谁也接受不了。他现在像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一般,靠在监护室的墙上。
韩辰蹙着眉,虽然面容沉静如水,但心里早已成了一团乱麻。他从医时间也不短了,第一次见到肝脏外伤,最后伤脑子的。
张医生带着护士检查完已经出来,满脸凝重,“病人除了发烧之外,其他体征正常,只能再观察看看。一会儿,护士会再来量体温,有什么问题再来叫我。”说罢,带着人出去了。韩辰也跟着张医生出去,似乎有话要说。
江南担忧不已,又坐回床前。不一会儿,江胜舟换上隔离衣进来,他已经听说了刚才发生的事。
江胜舟觉得这简直就像月宫的嫦娥下凡,是个笑话,匪夷所思,完全是在胡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