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有人要跳楼,先和我去趟时代广场。”
时代广场周围已经拉开了警戒线。秦岭见江南下了车,马上奔了过来,“江队,你来了。一男的,三十多岁,要死要活的,在广场顶层要跳楼,马海波已经上去劝了。人比较激动,楼上双方正在僵持。”
“我上去看看!”
秦岭跟在后面,“队长,我也跟您上去!”
“不用了,你盯着下面。让围观人群把手机都收了,禁止拍照。”他又指着王珩对秦岭说:“我朋友,先让他呆在这里。”说完便快速跑向电梯,直接上了顶楼。
王珩在下面看了一会儿,想了想,便对秦岭说:“我也上去看看,我是医生,没准能帮上忙。”说完不等秦岭开口,也跑进电梯,上了顶楼。
楼顶,被太阳烘烤的火热,隔壁高楼的遮挡丝毫没起到遮阴的作用。
一位三十多岁男子,一条腿已经跨在栏杆外,情绪激动,嗓音沙哑,哭喊得声嘶力竭,“你们都不要过来,我不活了,你们都不要拦我,让我死了吧!”
马海波脸上带着焦急,看见江南上来,“好说歹说不管用!失恋了!寻死觅活。”
男子道:“没什么好谈的,大话谁都会说。我就是不想活了,谁都别拦我。我爱的人不爱我,我还有什么可活?他们都是自私的人,从来不为我考虑,谁都不相信我,谁都不支持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说着身子又往外挪了挪。
他挪动身子,又引发了下面的一片尖叫。
江南忽然听见后面传来的脚步声,回过头露出惊讶的表情,“你怎么上来了?赶紧下去!”
王珩往前走了几步,“我试试吧!”说完,他又往前走了几步,没有拿扩音器。江南想把他拉回来,但是王珩没给他机会,人已经走了出去。他又朝马海波和江南摆了摆手,让他们往后侧方移一移。
江南和马海波往左侧动了动,随时做好接应。
跳楼男子连忙挥着胳膊,试图拦住他,“不能再往前了,再往前我就跳下去!”
“不往前,我就站这里和你说。”
“你知道吗?我比你惨多了。”
跳楼男子被王珩不一样的开场白说得一愣,“比我还惨?我不信!”
“初三那年,我父亲野外勘探出了事故。不到两年,我妈妈抑郁成疾病逝在医院里。但是现在我更难过,你知道吗?我喜欢一个人十几年,不能对他说,也不能告诉别人,只能偷偷藏在心底。因为见不得光。你知道吗?见不得光啊!你还有女朋友曾经爱过,你还有爱你的父母。而我什么都没有,没有父母,没有恋人,只有做不完的手术,看不完的病人,我拯救过那么多人,却没有人能拯救我。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你知道吗?这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一个人!”
王珩嗓音低哑地说出最后几个字,他不敢大声,怕江南听见。他已经泣不成声,泪水夺眶而出,如小溪的奔流。“你说你活不下去,你觉得我呢?我是一个无所有的人,我其实早不想活了!不如我跟你一起跳吧?我们还能做个伴!”说完,王珩跑到铁栏杆前,把一条腿跨在栏杆上。
跳楼男子被王珩的一堆话吓了一跳,表情跟着懵了半天,又看对方也跑到栏杆跟前,顿时忘了自己也是要跳楼的那个,紧张地嘴巴翕动着,“兄弟,你可别跳啊!”说着他又赶紧从栏杆上把腿拿下来,跑过去拉王珩的胳膊。
“不要拦我,和你比,我惨多了,我早不想活了!”王珩边说边挣扎了起来。
江南和马海波外加另外两名警察,趁跳楼男子拉王珩胳膊的瞬间,把两人都捞了回来。
一堆人终于松了口气,赶紧把人带下了楼。跳楼男子还不忘回头对王珩说:“兄弟,你一定要想开点啊!”
王珩背靠着栏杆喘着粗气,胸也跟着一起一伏地动着。他缓了缓,跟着一堆人下了电梯,最后跳楼男子被家属领回了家,警队同事们迅速清理了现场,便收了队。
围观群众见没热闹可看,也迅速散去。
王珩直接拿了江南的车钥匙钻进车里。他从车前方的储物盒里,抽了几张纸巾,擦了擦脸,坐在车上,靠着椅背,沉默半晌。
他眼睛有些痛,索性半阖着眼睛,看着车窗外的街景,分不清高楼的轮廓,此时不管看什么都是模糊一片,心里的伤再一次被掀开,他的伤口早已鲜血淋漓。更难过的是,他只能独自舔舐自己的伤口,看它们表面上慢慢愈合,实际上已经伤的深不见底。
不久,江南交待完了事宜,也跟着上了车。他望了望王珩,不放心地问道:“你没事吧?吓坏我了。”
王珩盯着窗外,并没有回头看他,淡淡的音调丝毫没有起伏,“如果有事怎么办?”
江南被对方的话弄得有些愕然,他几乎没见过王珩不讲理的时候,从高中开始两人关系就很好。王珩从来都是温文尔雅,礼貌又得体。他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片刻,他小心翼翼地开了口,“怎么办?要不我哄哄你?我还没哄过人呢!要不拿你先试?!”
王珩扭头瞥了江南一眼,起了恶作剧的心思,“那你先哄下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互相暗恋,都不想当主动的那个。
第3章 归家
江南有些犯了难,听说哄女孩的方法,还没听说哄男人的方法。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嘴张了半天,磕磕巴巴地蹦出三个字,“你很帅!”
王珩听罢顿时翻了个白眼,不客气地说道:“我知道我帅!不用你说。”
江南望了望王珩,想从他脸上看出点儿什么内容来,只见对方一脸严肃,心情不佳地写在脸上。
两人坐在车里,你瞪我,我瞪你,谁也未说话。
车内静得可怕,江南开始把头枕在方向盘上,侧头盯着王珩,犹豫着伸出手,抓住他的手腕晃了晃,“别生气!我好好哄,哄到你开心为止。”
王珩面色冷淡地瞥了他一眼,没有吭声。
“要不给个拥抱?”
闻言,王珩犹豫了,一个拥抱岂不太便宜了,但他又舍不得,最后纠结了一会儿,忍不住答应了,但嘴上仍带着不情愿地语气,“行吧!”
江南侧过身来,把身子往副驾一侧探了探,“过来!”
他望着怀里的王珩,拍着对方的后背,冷不丁冒出一句,“感觉像在哄孩子。”
王珩闷声闷气的,“孩子饿了,还要吃好吃的!”
江南头一次看见王珩撒娇,陡然开心起来,嘴角一弯,笑出声来,“乖,带你吃好吃的去!”
王珩瞥了眼旁边的人,这人撩人不自知,自己简直就是搬石头砸自己脚,疼的厉害。
他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又把头扭向了车窗一侧。
他看了眼表,已快到了晚饭时间。
窗外暮霭沉沉,紫红一片。
他透过车窗玻璃看见的景物轮廓,退到远方,却没有消失,但已经随着车的远去黯然失色。
尽管吉普车在马路上奔驰,在他看来,窗外景物的姿态是那样的平凡。由于什么景物对他来说都不十分惹他注目,他内心的巨大感情激流反而被衬托的越发明显。
他陡顿出声,“我们还是回阿姨那里吃饭吧!时间也不早了。”
江南深深地望了他一眼,“也好。都折腾到现在了,早饿了吧!对了,楼顶上,我隐约听见你说你有个喜欢十几年的人,我怎么不知道?什么人啊?”
对方突然的一句话,王珩被问得哑口无言,真相肯定是不能说的,便开始编起了瞎话,“前面是真的,后面就是瞎编,让我自己看起来更惨些!”
“我停下车,你下车等我会儿。明天早上我们直接去墓地。”
“好。”
江南停好车,走了一段路,二人进了电梯。
王珩看着电梯轿厢里江南的虚影,不像镜子里那样清晰,是银灰色金属映射出来的影子,没有反光。这使他盯得入了神,渐渐地忘却了自己的存在,觉得自己好像漂浮在这流逝的虚空里。
江南家住在十楼,按了门铃。唐文慧在里面开了门,“这么晚才回来?饭都准备好了!快进来!小珩又这么久才回来,人都瘦了!”
唐文慧见面就开始唠叨,王珩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和半个儿子差不了多少,自然是心疼的。江南父亲和王珩父亲都是同一所矿业大学毕业的,因此两家很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