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真君一往情深+番外(38)

作者:诉清霜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可惜这个笑话似乎不太好笑。因为话音落下,他们俩的脸色登时都变了,是一个赛一个的难看。

云杪沉默不语,阿笙则是勉强笑了笑,嗔道:“哥哥这是在说什么话?”

我觉得无趣,又惦念屋子里的花花草草,想到今日还没来得及浇水施肥,嘟囔着说赶要回屋去。

云杪自是依我,而阿笙向来也是与我寸步不离的。

出了府邸,许是因为昨夜暴雨,地上积了无数水洼,有几分难行。路过那花道的拐角处时,我似有所感,视线不自主下落,竟眼尖地发现了一把伞。

——它孤零零地落在地上,伞面已坏得彻底。

这不是……我的伞吗?

怎么会落在这里?

我想要拾起,却被云杪制止。他冲我微微摇了摇头,道:“既然坏了,我再送你一把就是。”

说着,指尖带起一道火光,落于地面。

那伞本就是俗世凡品,浴火之下,登时化成了灰,只留下一层薄薄余烬。

我被云杪拉着往前走去,走至半路,却又不自觉地悄悄回过了头,最后看了那堆余烬一眼。

奇怪。

这不过是一把坏掉的伞,为何眼见它被毁去,我却会这么难过?

第46章 君今在罗网·其六

112.

自那夜暴雨后,族长对待我的态度,有了十分明显的转变。

他往日看见我,恨不得指着我鼻子骂上两句才算舒坦。如今见着我,即便他脸上没笑,也要硬挤出个笑,再对我嘘寒问暖一番,似带着莫名的讨好之意,令我十分不自在。

更为甚之的是,他不仅不再阻止我与云杪往来,还让我收拾行囊,搬去与云杪同住一间府邸。说是这样伺候饮食起居更为方便,还可增进我二人感情。

他不是常说,冠神族振兴在即,不让我动些出格的歪心思,也不容我与云杪出任何差错吗?

如今怎么毫不在意了?

我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得闲去寻了趟云杪。

他向来对我百依百顺,我理所当然地以为他这次也会对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谁知,云杪听了我的来意后,只是摇头,无论我问什么,都避而不答。直到被逼得急了,才抬起头,微微笑着看我,言简意赅地说了四个字。

“我也不知。”

相处这么多年,我对云杪脾性虽称不上了若指掌,但也算略知一二。有些事他若是不想说,即便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会吭一声。

不过说与不说,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差别。

毕竟云杪平日里也极少吩咐我做事。因此搬去他府上,于我而言,只是换个地方伺候花草罢了。

113.

一日闲聊中,我无意间听阿笙说起了东极的事。

她道,东极少君,也就是伏清,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寻着了那帮妖界余孽极为隐蔽的栖息之所,将其挫骨扬灰,为首的庚寅则被斩下头颅,悬于城中,以此证道。

不久后,他便要接任东极主人之位,请帖已分发至九疆六界各地,邀之共赏盛景。

我默默听着,有些出神。

伏清曾说过,若是可以,他不想接任东极,反而更愿做个了无牵挂的散仙。

所以为河灯题字的时候,我想不到能为自己许什么愿望,故而擅作主张地替他许了个愿。

盼他能够如愿以偿,从此潇洒无拘、任游天地。

如今看来,却是事与愿违。

114.

伏清继任大典那日,正逢祥云入境,仙鹤盘旋,粼粼碧波之上,浮着银花玉雪,碧雕高台。

他身着曳地白衣,缓步行过台阶,登上高台,随后在一尊脚踩莲花、双手微张的天女雕像面前,屈膝而跪,深深一拜。

天边传来鹤唳之声,天女雕像似有感应,周身浮起淡淡微光,也为之应和。那微光先是弱极,后而大盛,刺目光华之下,一块鎏金令牌穿云破雾而下,滞于半空。

伏清双手接过东极令牌,举至头顶,又是一拜,方才起身,伸开两手,在旁候着的侍女便将一件大氅披上了他的身子。

那大氅是极为庄严沉重的黑色,缀着黑翎、滚了金边,又在衣摆处绣上了数只翩然仙鹤,色若霜雪,头顶丹红。

我听到旁人窃窃私语,说这件黑色大氅是历代东极主人的象征,代表着责任与使命,一旦穿上,就再不能脱下了。

责任与使命……这真是他所愿吗?

我若有所思地抬头望去。

这碧雕高台上,不知使了什么把戏,竟栽了大片的玉兰花,远远看去,有如雪涛云海,翻涌不止。

伏清身姿挺拔,立于这片凡间云海中,墨发半束于银冠之下,耳边垂下两根红带,串了几颗殷红赤珠。

他居高临下地环视四周,而后开口,声音平淡,却十分铿锵有力,清楚传到在场每一个人耳中:“自今日起,东极咸阴,便由我伏清接任。在场诸位,可有异议?”

仅过了数百年,他周身气势已与先前截然不同。

再不见昳丽明艳,只余下庄重肃穆,令人望而生畏,只敢作远处观。看起来,像尊毫无生气的人塑冰像,不若我当年初见他时的万分之一灵动。

即便这样……也是好看的。

我看得出神,恰好与伏清视线相对。我竟有些莫名欢喜,下意识地扯出个笑,冲他颔首示意。

他视线却一顿不顿,似是不屑在我身上停留,极快地移了开来,神色漠然。

笑意僵住,我缓缓收平嘴角,低下头。

或许是人群太多,所以他并未注意到我。

115.

大典过后,便是宴席。

云杪在宴席举行前被人唤走了。

他与那人简单交谈几句,只转头与我说有要事相商,让我在原地稍待片刻——他好像总是有许多事要忙,却不愿告诉我是什么事。

他不说,我就不会问,乖乖地在门口候着等他。

眼看着宾客都入座的差不多了,云杪还未回来。百无聊赖之下,我打了个哈欠,生出困意,头轻轻倚在门上,已有些神志恍惚,险些就这样睡过去。

忽地,我听见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自远及近。我登时打了个激灵,睁开眼,远方垂着沉沉夜色,隐约勾勒出来人的清隽身形。

起初没看仔细,我还以为是云杪回来了,等揉了揉眼睛,才发现那身形并非云杪,而是伏清。

看到他,我便忍不住想亲近,唤道:“伏清。”

他却是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地从我身边走过。

我只当他是没听见,也并不在意,伸出手拉住了他,面色诚恳:“虽不知继任东极主人是不是你心中所愿,但无论如何,今日还是要祝贺你。”

伏清被我拉着,总算停下脚步,视线落在我与他相接的手上。半晌,冷冷开口:“你的祝贺,又有几分真心?”

他这句问话令我有些措手不及,一时间怔愣在原地,不知如何作答。

若我同他说,木本无心,从来没有什么真心可言。但那日我许愿时,却是认真希望他以后能过得开心,也不知他会不会觉得荒谬。

他见我不答,缓缓抬眼,浅灰色眼珠透着冰凉的光。

“三分?一分?”

顿了顿:“还是,根本就没有真心?”

“怎么会!”我不自觉将他衣袖攥得更紧。

他今日语气实在古怪,透着十分明显的敌意。

怎会有敌意呢?我与他……难道连朋友,都称不上吗?

斟酌着措辞,我嗫嚅开口:“我、我不知要如何跟你说。或许我二人间存了些误会,但我确实是将你当作朋友,也是确实希望你以后能过得开心,这些都不是假话。”

“朋友?”伏清忽地冷笑,“四百年未见,你倒丝毫未变,仍喜欢惺惺作态。”

“你说什么?”我不知所措地望着他。

“昔年我行差踏错,落得遭人生厌的下场,是我自作孽不可活,故不求他人谅解,只求莫要路过倒踩一脚,而你——”说着,伏清使了力,挥开我拉住他的手,而后理了理衣袖,拂去上头灰尘。

“你当时对我百般羞辱,今日见我得势,又腆着脸凑过来。‘廉耻’二字怎写,想必没人教过你吧?”

我并非没被人当面羞辱过,但今日听他这样说我,我却觉出了几分难堪,怎么也做不到云淡风轻。

“你怎么这样说我,我何时对你百般羞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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