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真君一往情深+番外(112)

作者:诉清霜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密布的血浆喷涌,纷乱铺陈在地面的毛毯。

我还欲用力,门外却是笃笃声响起。

哪个不识相的蠢货?我兴致正浓,被无端惊扰,自然分外不悦:“谁?”

“是我。”清越如金石,润泽似雨露,“昭华。”

浑身血液迅速凝聚成冰,我噤住声,刀都快握不稳。匆匆环顾房内摆设,非但凌乱,还弥漫着深入肌骨的腥气。

“……怪、物。”那余孽仿佛拿捏住我命门,敞着下巴,音调嘶哑含混,“怪、物。”

我被戳到痛处,怒气不住翻涌,用力扇了他两个耳光,顺带封住他睡穴,藏身于床底之下。随后施法将毛毯血迹隐去,手忙脚乱地换上整洁新衣,趔趄奔向妆镜,细致打量仪容。

苍白清瘦的脸,猩红带煞的眼,还有额上不知何时长出的诡异纹样。

手抚上面颊,我陷入漫长的迷惘——

镜子里这个神色狰狞的怪物,是谁啊?

是……是我吗?

我被一阵巨大的恐慌攫获,待意识回笼,已是状若癫狂,歇斯底里地连镜带案,统统用力掀翻在地,发出轰隆巨响。

“竹罗?”昭华听见动静,“你在做什么?”

我如坠冰窟,我心知肚明。

他叫的是竹罗,不是烛罗。

他想见的人是竹罗,也不是烛罗。

我浑身如遭千刀凌迟,疼痛难抑,几乎想嘶吼着让他滚,滚得越远越好。失而复得的欣喜与得而复失的焦灼来回翻涌,快要将我逼疯。

但只要想到门外站着的是昭华,我就下意识地克制,不断告诫自己,得对他温柔些,得对他好些。

轻迈步伐,额头抵上门框,我缓和语气:“你走罢,我不想见你。”

语落,屋外的人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已悄然离开时,才听得那声音再度响起:“我好像做了场梦。梦里母后溘逝,你自堕为妖,而我无可奈何。所以,我很想醒来。”

我哽着喉间涩意,指腹摩挲着门面雕镂的锦簇花团,轻轻打旋,意欲藉此描绘那人眉眼。

“原来并非是梦。”他语调无波,带着认命似的平静,“原来已经太迟。”

念及昭华初醒,琳琅天阙易主,他眼下无处可归,我狠不下心将他赶出一峰寒岫,又因心中私欲作祟,故命明燎拨出一间府邸给昭华,衣食住行都不可有丝毫怠慢。

毕竟昭华昔日是锦衣玉食、奴仆成群,而今落差太大,我真怕他觉得委屈。

明燎听后,也觉得委屈:“小烛罗从未如此待过人家呢。”

他与昭华怎能相提并论?我似笑非笑:“你衣下之臣数不胜数,少我一个能算得了什么?”

明燎掩嘴,眼眸弯作缺月。

自一峰寒岫里有了昭华起,我每日的行程,便从整日埋首于政事,变成忙完政事后,定要绕去昭华的后院,跳上屋檐,静静看他练剑。

任是雷打也不动弹。

哦,我看昭华练剑这件事,他不知道。

我那时说我不想见他,他果真就再没有来找过我。成日候在庭院,日夜不辍地练剑,招法凌厉,由形至意,皆携着澎湃杀念。

虽如此,他剑招行至最末,回回劈上石桌,却从未将其断为两截过。是以,我心中好奇,有次趁昭华进屋,下去看过一眼。

锋刃所及,仅刻出一道浅淡沟壑。我伸手去碰,竟觉出无尽的克制与忍耐。

他便不想报仇?

云杪夺取本该属于他的位置,甚至害伏泠娘娘惨死……这口气他怎么能咽得下去?

又或者——

我眸光微凛,想起数年前,我曾笑话昭华,说他这性子不适合入主琳琅天阙。那时他答,云弟想要,他自拱手相让。

鄢陵之事,莫非他早已看透是局?

明知是局,为何还是义无反顾地去了?

我莫名心悸,一个不察,竟将手下压着的琉璃瓦群震出罅隙。声响细微,却没躲过昭华的耳。

他倏然收剑,回首向我望来,凤目映着晴光春色,剑风惊起几朵娇艳海棠,翩然似蝶,围着他不住打旋。

我见行踪败露,又窘迫又羞赧,索性振袖起身,足尖款款一点,掠过亭檐,溜之大吉。

路上遇见明燎,他将我拦下,见我神色有异,有心打趣:“檐上君子的事,总算被你那情郎发觉了?”

什么情郎不情郎的。我板起脸:“再叫我听见你污昭华名声,我就将你这口狐狸牙一颗颗敲碎。”

明燎花容失色,掩着嘴后退数步,正当我以为他被我震慑而暗松口气,他却道:“小烛罗那方面该不是……有些毛病罢?昭华与云杪齐名仙界双姝,你到嘴的肥肉不吃,实在有损我们镜湖,乃至整个妖界的颜面。若是小烛罗下不去手,不若将昭华交给我,我定——”

我惊怒:“你敢?!”

“唉,好一个木头脑袋。”明燎咕哝着,“真不明白,你嘴上说着不想见昭华,暗地里又日日都往人家檐上蹿。你对他,到底是有情……还是无情呢?”

我被他问得怔住:“明燎,我也不明白。”

明燎收起惯常的嬉皮笑脸,竟是颇为认真地道:“你若是对他无情,便不要再如此。想让他往后自在逍遥,切记不能呼唤他,思念他,注视他。惟有这样,才能让他彻底死心,早日离开一峰寒岫。”

“可是……”我难得吞吐,有些许惶然的意味。

“可是什么?”

可是我做不到。

为何做不到?我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那些情思愁肠百转千结,乱糟糟地纠缠在一起,成了团理也理不清的线团。

明燎静静看我半晌,忽地上前,右手轻揉我发旋:“好,堂兄知道,这些年来,委屈我们家小烛罗了。”

亲缘这东西,委实很奇妙。

让我在焦灼中得以宁静,惶然中得以安稳。

“……堂兄。”这是我第一次如此唤明燎,“有情还是无情,我说不上来。只是这几日,我总想时时都能看见他,即便不能说上话,也是极好的。我……会恨自己遇他太迟,而今身上能给予的都已被夺去,再没有好东西能留给他。”

“若我如今已一无所有,却还想将他留在身边。我这样对他……会不会太自私?”

“那要看他是如何作想了。”明燎语重心长,“罔顾他人意愿,擅下决策,才是自私。”

语落,他对着我笑了笑,道:“小烛罗不怕,堂兄帮你。”

明燎不许我再去寻昭华,让我成日待在一峰寒岫与他厮混。

非但如此,还换着花样往我榻上塞男宠,皆是些身娇体软的美貌少年,见着我就跟那没骨头的蚯蚓般往我怀里钻。

我不喜亲近外妖,也不齿这般荒淫奢侈的作派。

是以,明燎送一个男宠我便向外扔一个,扔到后来,明燎也上了火气,拍案质问我到底喜欢什么长相的美人。

我知会他,这与长相无关,我仅是无法说服自己对那些个不喜欢的物事又亲又啃,乃至交欢。

明燎不屑一顾,说我这是当人当久了,不可理喻。情与欲,本就不相伴而生。上了,爽了,不就足够了?

我难以苟同。

他恨铁不成钢,指着我数落了好一通,才走出殿门。

这还没等我松口气,明燎竟又匆匆赶回来,扭着腰肢坐上我腿,玉指在我脸上又点又揉,千娇百媚地笑:“小烛罗,成了。”

我满头雾水,忽听得殿外嘈杂声起,似是有妖前来闹事。

岂有此理。我面色转冷,使过眼色让明燎从我腿上离开,他却恍若未闻,分外悠闲地自琉璃盏中拈起一颗葡萄,朱唇微启,拖着尾音:“啊——”

耳听哀嚎声渐近,我哪里还有心思与明燎蜜里调油,板着脸命他自我身上滚下去,他倒好,竟有意无意地将我搂得更紧。

我气极,又不能对明燎下重手,只能眼睁睁地瞧见殿门轻易被破。两名小妖自外踉跄跌向殿内毛毯,抖抖索索地不敢说话。

来者赤金长靴点地,雪白袍角迎光熠熠,翩然轻曳,步伐更是缓慢自持,不曾出错半分。直至他走到我面前,鬓边垂落的流火珠都未晃过一下。

我自看见昭华起,便有些不知所措。

他眸光若冰,面色似霜,身侧还浮着柄未出鞘的长剑,像是在上演正宫逮着了丈夫在外偷吃,然后捉奸成双的戏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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